我在帕劳当义工(二)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3-05-10 14:56:27


 

机场的出口围着一群人,举着各自从属的民宿和旅行社的英文广告牌。不久,我也找到了组织。Sunny Villa 的小伙伴们从人群中走出来,笑着向我招了招手,一路上旅途带来的劳顿像是瞬间消散了。被人等待是一件幸福的事。

 

CindyPeter大概已经三十多岁了。她的朋友圈里放着之前的照片,有一张照片里她画了精致的妆,穿着黄色的吊带裙,皮肤是乳白色的质地。来了这以后,纯素颜,和Peter一起当起了岛民。Peter给我的第一印象是率真,看他的眼睛你会觉得他是邻家小哥,看他略微隆起的肚腩,你就会知道他已经是邻家大叔啦。Park很沉默。我只知道他曾在日本留过三年学,是一位很专业的摄影师。很多艺术家都会留长发,嗯……Park也是。大家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好白啊!”我心里有些偷乐,嘴上还是说:“嗨呀~回去的时候就黑了。”

 

我们分两辆车从机场开回民宿。我所在的车上,除了Cindy,还有另外两名女客人,是两名整形医生。帕劳的车辆靠右行驶,司机的座位却在副驾驶的右边。Cindy一边开车一边介绍说:“帕劳只有一条公路,这边很原始。”

 

五月至十一月是帕劳的雨季。从雨水淅沥的车窗往外望去,四围的漆黑中浮着一些淡黄色的路灯。虽然看不清细节,但剩余的知觉暗示你,四周全是树。开了一段路后,四周多了几幢闪着广告牌不高的建筑,Cindy说:“这是帕劳唯二的两家商场,这周围是帕劳的市中心。”后来我和朋友说,帕劳给我的第一印象啊,是一个世界顶级的潜水“小渔村”。

 


我就在这样一个雨夜抵达了Sunny Villa。拉开民宿的纱门,脱鞋赤脚走上台阶,眼前是一个顺时针旋转了九十度的“L”型的长廊。长廊最外面的一侧罩着整片的纱罗,底下竖着木质栏杆,栏杆上放着一个个硕大的白色贝壳。栏杆的上方悬挂着一些细竹片编就的抽拉式窗帘。转弯处有一张长长的木质餐桌,顶上是黑色枝杈状的带着圆型灯罩的吊灯。厨房里有人在做饭。饭菜飘散的香味,和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推拉行李箱的声音,互相问好的声音,以及雨水和草虫的声音,一起融进了吊灯昏黄的灯光里。

 

Sunny Villa的第一餐晚饭是日式咖喱饭、金枪鱼刺身和牛肉汤。每个人的咖喱饭都分装在各自的白色瓷盘里。金枪鱼刺身也即Sashimi,是从海里刚捞上来切就的。平时我们在日料店里能尝到的刺身都被切成薄薄的一小片一小片,缀成一簇放在冰镇的盘子里。这里的却切得非常厚实,整整一大盘。新鲜的金枪鱼片在灯光下呈现出均匀深红的色泽,用筷子夹起一大片,在混合了芥末的酱汁里蘸一蘸,放入口中。鱼肉的口感无比嫩滑,却丝毫不带任何腥味,酱汁使芥末不再那么横冲直撞,取而呈现出一种平缓的清醒。再来几口牛肉汤吧,鲜美的肉汤能让经过芥末洗礼的每一颗味蕾,更知雨夜海岛的柔情。

 


饭桌上我见到了做饭的“网红厨神”Eric,一个二十八九略微丰满的小伙子。他并不是民宿的御用厨师。他是CindyPeter的朋友,住在这里,但是在附近的潜水店工作。有时候他会给潜水店的客人和住在民宿的客人一起做饭。我的对面坐着两位整形女医生,胃口相当得好。右边是一位六十多岁的日本大叔。当我们在一起吃饭的时候,Park说:“昨天Nakami告诉我,咖喱饭是他故世的妈妈的拿手菜,这里的咖喱饭让他想起妈妈的味道。”大家齐刷刷望了望深情地吃着咖喱饭的Nakami大叔,然而他并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

 

我的房间在厨房的背后,比起宽敞的客房,它要小得多。房间里有电扇和空调,床垫又高又软,上面铺着碎花的空调被。窗口悬挂着白色的窗帘,顶端的窗帷有彩色的针勾绣花。隔壁是浴室。来到这里第一晚的听觉似乎格外敏锐,窗外,是近在咫尺湿漉漉的虫声和雨声啊~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 雨已经停了。七点的阳光还不是特别猛。我穿好鞋,迫不及待跑出去看外面的世界。


原来这是一幢位于科罗尔岛边缘的海滨别墅,不过昨天晚上天黑雨大,所以什么都看不到。屋后是大片的红树林,然后是海,大片的蓝色的海。正值涨潮时分,海水拍打着石砌的海岸,远处布满绿树的小岛和星星点点的低矮建筑更像一条细细的带子,连着金灿灿的波光和飘着松软云朵的蓝天。我在海风中站了很久很久,高兴得想对着海面大喊大叫。

 

屋前有很多树,我可以认得出来的有椰子树、柠檬树和槟榔树,其他的就不知道了。民宿其实只有一层高,建在地势较高的小坡上,房子的一侧有着类似于云南傣家竹楼的栏杆式结构,一方面维持地基的平稳,一方面也是为了防潮。

 

最引人注目的是门前的两棵巨树。每一棵的树干都非常粗壮,至少需要三个人手拉手才围得起来。每一棵树都自成一个小小的生态系统。粗壮虬结的树干在经历了上百年的风风雨雨后,留下了一些坑坑洼洼的痕迹。这是雨林里的一些兰花、菌类居住的好处所。其中一棵从栏杆式结构的底部斜侧着长出来,另一棵大树在门前小路的另一侧朝着房子靠拢过来。两棵巨树像两柄巨伞,撑住了大部分猛烈的阳光。透过纱罗,里面的长廊还有其余的客房都特别凉快。

这很有可能是全科罗尔岛的窗外最近也最天然别致的景观了。只不过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早已习惯了树林和海景,他们把眼前的一切当做日常的风景。作为一个异乡人来到这里,时常有人和我说,来了这边必须要去潜水啦,不去潜水多可惜。几乎没有一个人提醒我,这里的花草树木也非常美丽,比如门前的这棵树。然而我知道,我知道它们的珍贵与稀有。

 

这不禁让我想起在澳门转机时看到的景致。从澳门的地标性建筑大三巴一路往下走,一路上先是饮品店、化妆品店、药店,然后是金店、表店、包店、玉石店,极尽奢靡之能事。然而一个转弯,就能看到缩在摩天大楼之间只四五层高的陈旧的居民楼。楼与楼之间的过道本来就很窄,人们又在过道的上方安装了一个又一个铝合金的防盗窗,空间就更堆叠狭小了。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也许就像生活在防盗窗缝隙里的瘦小的绿植一样,在国际大都市的繁华与颓唐里,小心翼翼地呼吸。

 


那天晚上我还去了澳门的渔人码头。一路上我用相机拍着各种流光溢彩、错彩镂金的巨型建筑,有仿罗马竞技场的“古罗马表演场”,散发着绿色异光的场……印象最深的是,“金沙”这两个字每一个都有四五层居民楼那么高,它们完完全全覆盖了整座大厦的侧面,不得不让人感慨:香港是李家的,澳门是何家的。商纣王看到了此番景象也许会为自己的“酒池肉林”羞愧得掩面痛哭,秦始皇见到了也许会再倾全国之力造一座更好的以挽回大秦颜面,见到了可能会吐掉正在嚼的红烧肉,跺着脚骂一句“万恶的资本主义!”

 

试想一个久居于狭窄居民楼的澳门人来到这里,第一天的晚上,他势必为窗外的巨树和珊瑚海感动到久久不能入睡。

 

我的故乡绍兴是一个拥有两千五百年历史的古城。它非常小,也非常宜居。但是我很少见到这样的巨树,如果有,那也是伫立在府山或者是会稽山上,用栅栏围起来,再用铁丝固定保护起来的。并且我知道,白天的绍兴市区还是车水马龙的,只有到了晚上,你才可以听到草丛间幽幽的虫声。然而在帕劳,在Sunny Villa,只要一开窗,就是虫声鸟鸣和悠悠古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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