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狼还是一些狼”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3-05-10 14:56:27



“一匹狼还是一些狼”

尤金·W. 霍兰德  /文

周兮吟  /译

 

 

 

与“无器官的身体”(Body-without-Organs)高原一道,“狼群”高原最后一次简要回顾了弗洛伊德与精神分析,它们曾是《资本主义与精神分析(第一卷)》的首要问题。在第一卷中,德勒兹与加塔利指出,俄狄浦斯情结并不是无意识的核心,它只是表现了一个独属于资本主义的副现象。而在此,以狼人的个案作为例子,他们提出“怎样更好地理解无意识”的问题。以此为目的,他们引入了三个基本概念:无器官的身体,多重性(multiplicities),以及陈述的集体装配。

 

因为无器官的身体这个概念在《反俄狄浦斯》中已经获得详尽的阐发,《千高原》中又有一整座高原专论无器官的身体,所以在此我们仅作一些基本的概述。在一个重要的意义上,这个词其实并不恰当,因为无器官的身体并不是指一个失去了所有器官的身体,在这样一个装配里,器官摆脱了那些被认为是“自然的”或“本能的”、使之成其为一个有机体的组织。无论是自然产生的本能,亦或是社会反复灌输的规则与习惯,总是太过经常地给器官赋予了特定的目的和目标,而为人之美(或人类之美:其本体—美学)则在于它挑战任何或所有先定形式的组织。德勒兹与加塔利解释道,“一个无器官的身体并不是一个被掏空了所有器官的身体,而是这样一个身体,在它上面,充当器官之物(狼群、狼的眼睛、狼的下颌?)根据群集现象以分子的多重性形态呈布朗运动分布”(30)。因此,无器官的身体是使人类生命形式得以摆脱有机巨型层和其后的任何既成的异质成形层、以各种不同的方式踏上自我组织的律动线。

 

同样,多重性这个概念在之前的“根茎”高原已经有详尽的阐发,在此我们不再赘言。对两种多重性的区分要归功于德国数学家伯恩哈德·黎曼和法国哲学家亨利·柏格森,正如在“根茎”高原中所说的那样,德勒兹与加塔利将这种区分重塑为树形的多重性与根茎式的多重性。在“根茎”高原,多重性被赋予了一种植物学的图像:根茎;而此处则是一种行为学的图像:狼-群;一些狼,而不是弗洛伊德用以还原狼人之梦的一匹狼;“为狼”(wolfing)的多重性,而不是统一性。无意识是一种荒漠景致,其间充满各种动物,而不是一种为孤独演员喃喃独语而设的舞台布置。体现在狼群中的群集凝聚力的“意味”就仿佛是一种前人类的针对“物种内社会组织问题”的“解决之道”,它同样可以用来解决人类的“物种内社会组织问题”:人类之中,游牧社会的凝聚力与定栖的以国家为中心的各种形式的社会组织相对,就像猎群动物之于牧群动物。这样一来,我们再次与世界一同思考。正如瑞士社会学家埃利亚斯·卡内蒂(在《群众与权力》中)所分析的,定栖的群体或人群的特征,是一个相对较大数量的成员之间的同质性与可分性,而且,通过一种个体认同于群体的单向的领导关系,群体认同于首领,首领成为群体的化身。群(packs)与伙(bands)则相反,它们的特征是一个相对较小数量的成员之间的异质性与角色专门化,它赋予领导关系一定的灵活性。“卡内蒂注意到,即使在有其他成员陪伴的情况下,群中的每一个成员仍然是单独的(比如正在搜寻猎物的狼群);每一个成员一面照顾自己的同时参与到伙群(band)之中”(33)。群的首领必须随机应变,“走一步看一步”,正如德勒兹与加塔利所说,“每一手都必须下注”,而(定栖)群体的首领则“固着于过去所得或将它们资本化”(33)。极端的情况是,群形成多重性,抵制统合(totalization)与统一(unification),拒绝被还原为同质的大众(mass),如此便预示了游牧主义作为一种人类应对“物种内社会组织问题”的“解决之道”。

 

但是,在德勒兹与加塔利看来,爱也是——或可以是、应该是——一个交叉的多重性的问题:

 

 

每一场爱都是一次练习,在一个有待成为无器官的身体上的一次去人格化的练习,在这个去人格化的制高点上,某个人……才在对(与他或她之间相互归属的)多重性的瞬间把握之中,以最强烈的方式脱颖而出。

(35)

 

他们解释到,爱一个人,就是把他从大众或人群(同质性人群)中摘取出来,进而发现“这个人自己的群(packs),他或她包藏于自身之中的多重性”,并最终将这些多重性与你自己的多重性相融合。当然,德勒兹与加塔利在此(也在其他地方)也提请大家注意,这种同质性人群(masses)与异质性的群(packs)之间的区分仅仅是分析性的,事实上此二者在无意识中(以及其他地方)始终保持着相互作用,packsmasses中剥离出自身,变成其他packs,或与其他packs相融合,只是为了之后再重新整合入其他masses,如此往复。

 

这个较为靠前的章节引入的最后一个重要概念是“陈述的集体装配”,它在之后的“语言学”高原中获得了更为充分的考察。在此,它被用来针对精神分析会试图为个体恢复的他的或她的“整全话语”(full speech)的概念,比如对一个人意欲表达之意的完全的把握,陈述的集体装配则在相当程度上是无意识的,并且由非常多样的各个种类的元素构成,包括力比多的、社会的和技术的机器。德勒兹与加塔利强调,并不存在任何个人陈述,既然所有的陈述都是机器装配的产物,因而是集体作用者(agents)所作之陈述——此处的“集体作用者”不仅涉及人或社会,还涉及各种不同的多重性(其中当然包括人与社会)。-罪行复合体的分析(在“地质学”高原有关层化的讨论的章节中),我们已经看到了陈述的集体装配以及它与身体的机器装配的关系的重要性。而在“狼群”高原这里,则是要揭穿精神分析的欺骗与伎俩,即它所声称的使个体能最终以他们自己的名义发声,而事实上只不过是使他们复述某种特定装配的陈述而已——精神分析中的俄狄浦斯情结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资本主义体制,将人困在一种虚假的个体性之中,而不是给他们自由去探索他们的多重性,当然还有对他人的多重性的探索。




○●文章选自○●

导读德勒兹与加塔利《千高原》

尤金·W. 霍兰德  |著

周兮吟  |译






拜德雅(Paideia):思的虔诚

○●○●重庆大学出版社出品○●○●

“导读”系列衍生的一个图书品牌

拜德雅
长按左侧二维码关注

○ 豆瓣小站和小组 ●

http://site.douban.com/264305/(拜德雅小站)

http://www.douban.com/group/guides/(拜德雅小组)


○●○●

欢迎点击

自定义菜单:“○踪迹●—>○拜德雅●笔记簿”

浏览历史文章




欢迎光临官方微店选购


发表
26906人 签到看排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