畅游：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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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是安徽池州人，按当地习俗，管奶奶叫“老太太”。老公的奶奶老太太九十五岁了，是村里的最年长者。

老太太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就是老公的父亲，年轻时入伍在大连当海军，转业后在当地水泥厂工作到退休，退休后住在同一个村里。二儿子在重庆的大学教书，虽然远隔千里，却是每年都会回来，几十年来从未间断。小儿子原来是村里小学的老师，后又做校长。这样的三个儿子在村里也算是很有出息的，更重要的是三个儿子都极孝顺，人人羡慕老太太的福气。

如今的农村，不孝顺、不赡养老人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有很多老人不能再帮儿女带孩子，做家务，自己又腿脚不灵便时，就会被儿女嫌弃，晚景凄凉。老太太一直跟小儿子住，小儿子做老师，极有耐心又细致，老太太能高寿，当然和小儿子的细心照顾、儿孙们的孝顺，以及一大家人其乐融融的家庭氛围分不开。

老公是长孙，从小尽得老太太的偏爱，与老太太的感情自然也很深。他自高中毕业外出读书、工作，每年都会回去，从未间断。回去的第一件事，自然就是去看老太太，陪老人家聊天，有了女儿后，就是一家三口每年回去。

九十多岁的老太太，身体硬朗、头脑清楚，每次去时，远远就可以看到银白头发的老太太或站或坐在门外的院子里，挺着脊背远远望着，好像早就感应到我们要来。每次见到，老太太都是一把将三个人的手拢过去，只嫌自己手不够用，不能将三个人的手都紧紧握住。

头脑清楚的老太太，不仅清楚记得老公的生日，甚至清楚记着一年见不上两次的重孙女的生日，上几年级......一讲起自己的孙子、孙女和重孙、重孙女们，总是像在数宝贝，停也停不下来。老太太喜欢看电视，可以一天到晚坐在电视机前，任凭别人怎么说长时间坐着不动有害健康。一辈子强势的老太太上了年纪后越发任性，劝说只会招来她的训斥，大家也只好放弃。这两年，老太太的眼睛越来越不济，耳朵也越来越背了，但身体还算硬朗。

今年端午我和老公又回去看老太太。很少见的，老太太既没在院子里，也没在厅堂坐，一问，说是在里屋睡觉呢，不敢去打扰，在客厅和婶婶、堂妹们聊天。正说着，小叔说老太太醒了，有些昏暗的里屋，老太太正试着自己坐起来，赶忙扶她起来，可以感觉到她身板还是挺硬朗，只是精神比以前差了些。

像往常一样，老太太用自己枯瘦却有力的手紧紧地握住我的手，还像以前一样有力。老太太叹息着说自己的眼睛看不到了，耳朵也听不清，情绪有些低落，喃喃地说如今是大家的累赘，还不如早点死去。

望着是一家人精神依靠的老人家，岁月无情地磨蚀着老人的精神和身体，一股悲凉和酸楚涌上来。

聊了几句，老太太起身，坚持要到客厅和大家一起坐坐聊聊。扶着她往客厅走，她却将我的手推开，一定要自己走。从里屋到客厅，穿过走廊，老太太没有一丝犹疑和试探，径直迈着细碎却坚定的步子。

一来到客厅，在自己那固定的宝座坐定，屋子里大儿子和小儿子、小儿媳在聊天，几个过节从外地赶回来的孙子、孙女坐在门口闲扯着外面的各种见闻，重孙和重孙女在为看哪部动画片争执着，吵闹着。老太太安静地坐着听着，在一群儿孙们中间，老太太脸上的阴郁不见了，嘴角有了一丝笑意。小婶婶说，老太太并不是完全看不到，听不到，脾气更反复无常、更任性，连好脾气的小叔都有些吃不消。她比以前更喜欢热闹了，是呀，这把年纪的老太太怎么能一个人孤单地待在昏暗的屋子里？这里才是她的天地，她依然是大家的中心和支柱，也必须让她感受到自己仍然是大家的主心骨。

静静地坐在厅堂里的老太太，是这些在外打拼、生活的儿孙们回乡的精神依托，不管走得多远，离开得多久，逢年过节，回家来看看老太太，是这些儿孙们不变的念想。

老太太，下次回来，您还要这么硬朗，安详地坐在院子里等着我们。

佐助食脍，不厌精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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