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芳冰 | 追不上春风（原创组诗）

追不上春风（组诗）

一朵菜花的距离

听说油菜花开了

开在罗平，盛在婺源

而故乡红安的路啊，越修越宽

曾经冲冲畈畈的油菜花

一年比一年开得淡

城里人学会赏读春天

看一朵菜花舍得走向远方

此时乡村的叔伯兄弟

大都相约去城里挣钱

哪顾得上菜花灿不灿烂

三十年前油菜与我比身高

花开得比我的书包饱满

耳边嗡嗡响得比蜜甜

母亲的微笑打开更多的花心

那里盛着每年的第一个祈愿

而今菜花长成异乡风景

母亲已化作不长菜花的春泥

我对一朵菜花充满了怀念

多想探一探花心的秘密

多想看一看菜花的壮观

想念春天，又害怕春天

油菜花在野外召唤

而我离乡愁太近

与菜花相隔很远

追不上春风

追、追、追

回家过了一个年的妈妈

又要奔赴异域他乡

汽车叹一口长气

可怜十岁的儿子

怎么追得上立春后

一去千里、乍暖还寒的春风

哭、哭、哭

追喊妈妈两百米

喊出心窝蓄满的泪水

喊不住载着挣钱希望的汽车

儿子只有跟着着爷爷往回走

一步一回头

回望早春离去、隆冬回家的妈妈

他追不上远去的母爱

只盼望象家门前的泡桐

快快长成可以赚钱的大树

爷爷一手牵着孙子

一手牵着老黄牛

就象牵着天边的太阳

走向年复一年的田边地头

情歌满天

鸠鸣啼退最后的冬季

迎来众鸟欢唱、猫子欢叫

情歌回荡的春天

情歌满天，比盛开的春花烂漫

唱醒了城郊养老院的男人们

他们象蚯蚓蜷缩了一个寒冬

在催春的情歌中翻身下床

象一个个囚徒走向窗边

聆听窗外一声催一声的欢叫

身子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猫子可以昼夜叫春

他们只能默不坑声

对内心深处的呼唤，无处求援

此时，我年逾七十的叔父来信说

他好想把自己寄出

寄托了自己吃饱穿暖的养老院

春天登场，我还在向南眺望

沿湖老柳吐出金芽

斑鸠的情歌唱得比冬天悠长

空气中的新叶清香向大地宣告

春天已登场

而我还在向南眺望

我相信大雁已经起程

燕子正在北归

我相信南来的风

携带了深情的问候

问候江北的山水冷吗

问候鄂东的过年闹吗

我向南眺望

只愿春风更长

可以直达北方

解开每一条河流的腰带

与每一棵树每一株草相爰

让每一只蜜蜂正好赶上

油菜花开的盛况

我只愿春风更长

向北吹得更远

温暖低洼的湿地

让远嫁山东的妹妹

也能接受到哪怕一缕春风

头顶

叶落秋冬，只为来年

春天爬上更高的树梢

而父归黄土

我在人世头顶他的心愿

雪落屋顶不会久留

雪落头顶则经年不化

任凭我一剪再剪

只会月月年年频添

我头顶苍茫

春天再来时也不会

象故乡的草木复原

老去的也许只有生命的容颜

不老的只有头顶的苍天

与我身边永远向前的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