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点|有些舆情,政府其实也很“冤”……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3-05-10 14:56:27


按:写文章之前,我先插一句话,我和这事没有半毛钱关系,只是从专业角度来说几句,不喜勿喷。



有些舆情,政府其实也很“冤”……


蔡斐


今天,我们谈一下巫山的童养媳事情。


不难揣测,当2月18日“红星新闻”的《重庆童养媳12岁结婚14岁生女 怀孕时曾被小叔》被传播开来时,我想当事人马泮艳所在地的巫山县肯定非常被动。


的确,童养媳这种陋习,加上早婚、早产、……等细节渲染,红星新闻的报道很容易勾勒出一幅愚昧农村悲惨女性的无助镜像。是啊,遭遇家庭变故,被“远嫁”他家,被强行发生关系、逃跑被打、怀孕被……这些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是多么大的耻辱。如果一切属实,我想当地政府肯定要承担责任。进一步来说,如果早婚和属实,更是涉及刑法追惩等问题。


但是,但是,但是……我想说三个但是……


第一,从新闻学的角度来说,“红星新闻”的采访对象就是马泮艳一人,所有的新闻事实来自于马泮艳的陈述,这显然违背了新闻学的客观性原则——这是一个基本性原则——它要求新闻报道符合真实、全面和平衡等特征。从新闻采编的实践来说,我们也强调采访的多信源,这样的话,所有的采访素材可以相互验证,以保证真实性。对于争议性的话题,我们更强调当事双方能够平衡发表观点,新闻媒体只是提供一个中立的辩论空间。西方有些媒体甚至要求,对争议双方的引述,必须在字数和篇幅上保持相当。因此,“红星新闻”的采编可能是存在问题的,显然遗漏了马泮艳的丈夫一家,以及当地的旁观村民。这不是我一个人的观点。


 


第二,从法学的角度来说,马泮艳陈述的拐卖妇女儿童、遗弃、等行为,如果要被认定为事实,必须是一种“法律事实”,是需要证据来支撑、拼凑和重现的一种事实。通俗来说,“打官司”就是“打证据”。“法律事实”和“事实”、“新闻事实”并不是等同的概念。这是法律人和非法律人之间的差距,也是法律的原罪。用此前有篇文章里的话来说,“你有泼天的委屈,你没有证据,那法官就是瞎了眼。要知道,正义女神,她本来就蒙着眼。”法律追求正义,但法律无法知道每个人(包括马泮艳)说的真假。在法庭上,永远存在说谎的一方。要求当事人的绝对真实陈述义务,那是一幅无法想像的图景。很可惜,大部分人并没有这么理性的认知,反而认为这是阻碍大众接近司法的门槛。


第三,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新闻一出,政府就处于下风了,这就是“首因效应的作用力。首因效应最早由美国心理学家洛钦斯提出,强调的是“先入为主”带来的效果——“虽然这些第一印象并非总是正确的,但却是最鲜明、最牢固的,并且决定着以后双方交往的进程。”在这种情况下,无论巫山当地政府如何应对,都是被动的。回应早了,。回应晚了,过了应对时机,更显得苍白无力和回应滞后。再退一步说,在“”的存在,政府普遍缺乏公信力时,巫山当地政府再怎么回应,都很难产生补救作用。2月25日的《巫山官方回应“童养媳14岁产女”:无法证明遭》就是这样悲催,写出来也很少有人信,尽管政府表明了态度。



冤,是一个有意思的会意字,代表“兔在冂下,不得走,益屈折也”。组词的话,也经常产生我们熟悉的字眼,比如~枉。~屈。~案。~狱。~愤。伸~。鸣~叫屈。


整件事情中,马泮艳觉得自己冤枉,她觉得伤害自己的人,欠自己一个道歉,她说,“28岁前我是(盲山)电影里面的主角,只是结局更悲惨。28岁之后我将是(我不是潘金莲)电影里面的李雪莲。但是我会重新开始结婚生子,,抗争到底。官司输赢不在乎。我将追究到我老死的那一天。”


 

巫山县政府恐怕也觉得自己冤枉——面对汹涌的舆情,他再怎么真实回应,再怎么澄清不能认定马泮艳被拐卖和被,也没有人相信。


 

中国政法大学刑事司法学院教授阮齐林在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说:这是个悲剧,但是由于案件的时间久远,基本上已过追诉时效且取证困难,不宜追究刑事责任。另一方面,马泮艳为自己讨个公道也是无可厚非的,她应该获得道义的支持和社会的同情帮助。

 

悲剧已经发生,有时真的难以挽回,尽管我们可以找出N条理由。只不过,更重要的是避免类似问题如果再次发生。从基层治理的角度来说,一是要加强基层巡查,防止类似的现象从一开始发生,比如马泮艳当年是童养媳,还是“代养”,从一开始就要发现,是“代养”的话,还应当核查是否符合条件,履行相关手续;二是对代办结婚证等失职行为,应该加强管理,巫山在这方面也进行了责任追究,值得肯定;三是对相关当事人应当加强帮扶。无论法律事实如何认定,对于一个遭遇困境的女性,政府的关怀不能缺位。


(西南政法大学中睿新媒体研中心执行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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