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醒美丽乡村之魂——一篇为大栗港定制的田野调查报告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3-05-10 14:56:27

      2018年3月17、18日,桃江的朋友们邀我去桃江县大栗港镇考察,我欣然前往。桃江,是我认为的所谓“雪峰文化圈”、“洞庭文化圈”与“梅山文化圈”的交界之处。大栗港镇紧靠安化,与梅山文化有着重要的联结,应该去看看。另一方面,。近年来,山乡发生了巨变,这也是吸引我的另一个重大原因。

     从长沙出发,沿长张高速经苏家坝枢纽转站转益阳南线高速,再转平安高速,一个半小时车程,我们就达到了大栗港镇朱家村。

     我们的落脚点是雅趣民俗园。这是一座民营的乡村宾馆,老板是在外经商的大栗港人。宾馆高大上,建筑、装修、陈设、器具,一扫往昔乡村宾馆的土陋。民营资本转向乡村旅游,一方面是外出打工致富的人们对家乡回报,另一方面也是看到了未来社会发展的趋势,城里人返朴归真、向往田园生活的愿景。

     迎接我们的除了主人灿烂的笑脸,还有桃江的土特产:擂茶、蒿子粑粑、红薯片、紫苏姜,及花生、瓜子。

      朱家村距离桃江县城24公里,交通方便,村民们依托自然资源优势,因地制宜,建成了娃娃鱼野外放养基地,将农耕文化与旅游相结合,成为了远近闻名的农业休闲村庄,近年来先后获得了“桃江县十大魅力乡村”、“益阳市美丽乡村”、“湖南省美丽乡村建设示范村”、“湖南省秀美村庄”等称号,因此获国家级“美丽乡村”也是名至实归。

     午餐过后,我们前往大栗港镇的九龙洞和安宁水库,这里有两个在建项目,一个是九龙洞山水乐园,一个是安宁水库旁的度假山庄。两个都是镇政府引进的、民营企业家投资的项目。

     九龙洞山水乐园是利用景区两山夹一谷的地形建立起来的、以水为载体的游乐项目。企业家投入不小,漂流、冲浪、滑水等项目的大型设施已经落成。这天是星期日,慕名而来的村民、游客还是不少。

     山水乐园项目的设计、施工均可以,但与老板交谈,他还是有所担心:一是运营的成本将会很高,其中安全是首要的问题,光是水项目的安全员至少需要24人;二是游客客源将受到诸多方面的制约。在全社会办旅游的大背景下,项目要收到好的效益,尚待时日。

      接着,我们沿安宁湖水库的环湖公路前往另一个项目参观考察,这里地处大栗港镇刘家村。环湖公路全长5.098公里,属于农村公路提质改造工程,于去年年底竣工。公路沥青路面,金属护栏,行车平坦舒适;公路湖边,新建的垂钓栈道、水榭竹亭,点缀在这一方山水生态旅游度假区。整个度假区占地面积5千亩,我们达到的建筑工地就是这一区域的核心设施。

      度假山庄建筑规模较大。除主楼建筑外,湖边还有大型的现代木结构接待中心。这个所谓的接待中心,是依山而建、面临安宁湖的两层木楼。木楼前有宽敞的平台,竹墙护栏,凭栏眺望,烟雨濛濛中,秀水青山尽收眼底,安宁湖更显安宁。

     在观摩学习考察的路上,我们不断看到一些当地悉心打造的、新的人文景观,如石雕的手握大刀的关公塑像,小型的田园景观桃花园,水泥塑造的志愿军战士半身座像……据说,。这些,都使我强烈地意识到:其一,这些新造的景观一定与当地的地域文化有内存的联系;其二,当地政府和人民,都在千方百计地讲述桃江故事,为当地未来的旅游注入灵魂。

     是的,桃江的故事很多很多,有凤凰山屈原问天的天问台,有腰子仑越人的墓葬群,有诸多的关帝庙旧址,有羞山美女的传说,有马迹塘抬故事等非物质文化遗产……这些,对宣传桃江,发展桃江旅游无疑是独特的资源;然而,通过这次考察,深感这些资源没有得到深度地挖掘、清晰地梳理,致使这些资源像失魄的灵魂,在桃江历史和现实的时空中飘荡,让外来的客人心神恍惚,无所适从。

     我们还是通过大栗港镇这个小小的麻雀,进行一次粗浅的解剖。

    近年来,到处在提“全域旅游”的新概念?什么是“全域”?一些“指导理论”解释为无限制、无差异、全通达、全方位的大旅游。这种说法实际上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指导意义,从“供给侧”的角度来说也没有提供有实际价值的思路和操作方法。

     我认为:真正的“全域旅游”,应该是指在同一文化区域内的旅游;根据这一空间的限制,再来设计旅游的时间与路线,才能实现旅游产品的设计与开发,才能保证旅游者的旅游品质和实现旅游效益的最大化。

      如何理解“全域”中的“同一文化区域”的概念?

      我们从大栗港镇这个“旅游空间”来阐述个人的一些想法。

     旅游,离不开这个地域独特的自然资源,但自然资源只是前提、只是依托,是缺少灵魂的外在美丽和身魄。文化才是旅游的灵魂。而一个有着独特自然资源的地域必然产生这个地方独特的文化。如何努力地寻找、挖掘这一地域独特的文化资源,是一件收魂附体,唤醒生命活力的大事。

     要实现这一目标,必须把这一地域的文化,置于同一区域文化的大地理、大历史去寻找。

     桃江,春秋战国前属荆州地域,正式立县前一直隶属益阳县。《广舆记》《大明一统志》、同治《益阳县志》均载:“益阳置县始自秦。”至明太祖洪武十四年(1381),益阳县辖26里,其中11个里属今桃江全境。清袭明制,顺治十一年(1654),益阳县辖26里裁为23里,桃江全境仍是11个里。大栗港与马家塘(今称马迹塘)同属武潭乡,即益阳县二里。清同治《益阳县志·舆地》告诉我们:那时,大栗港 “山多田少,产竹木”。这里通过马家塘水讯,可达安化、宝庆;通过泥溪口走旱路(北宋时开梅山西线驿道)可达安化、涟源、新邵、东安。

     因此,大栗港是从益阳通往梅山的必经之路。

     梅山,是古代“梅山蛮”——瑶人居住的地方。北宋“开梅山”,瑶人除了被迫“化瑶为民”、大部分瑶人离开了自己的家园,安化、新化建立,江西客家人大量迁徙梅山;地域文化被彻底改造。


     依据这一史实翻阅资料,桃江腰子仑春秋墓就进入了我们的视线。

     腰子仑春秋墓群位于桃江资水南岸,最早发现于1986年。1989年、1990年,原益阳地区文物工作队先后两次在桃江境内的腰子仑春秋墓地进行考古发掘,共发掘东周时期墓葬百余座,出土了一批越式楚式兵器与生产、生活用具,证实了东周时期楚、越两族在桃江资水南岸相居一处,共用墓地,两种文化相互交流融洽。2011年腰子仑越墓群被湖南省人民政府公布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

     考古学家认为:腰子仑墓群是楚越文化融合与交流的典范,墓地出土的楚式器物和相应古文化遗址的发现,证实楚文化在春秋中期后段已进入资水沿岸,与越人曾共同生活过一段相当长的时间后,楚文化才全面进入。春秋晚期至战国初期,楚人的政治势力大举进入资水中下游以后,越墓已极为罕见。考古学家们发出了疑问:生活在桃江的越人究竟是融入到楚人中,被“楚”化了,还是迁徙了?如果迁徙了,他们又迁往了何方。

     我们从梅山蛮的历史来看,他们很有可能,从大栗港、往马家塘方向撤离,退居到了梅山。桃江的古越人,即后来的梅山东部的部分瑶人。

     在挖掘出第一座古墓时,考古人员就注意到古墓与楚人的葬俗明显不同,古墓只有50至60厘米宽,但却有2米长,出土的青铜剑、戈、陶片都是实用器具,但没有出土葬具。曾经有专家认为,他们的墓具应该是形状和墓状相似的独木舟;但随后几年的考古挖掘中,发现兵器和工具中不少还残留有未腐烂的木柄,而100多座古墓却没有发现更为大型的独木舟的任何痕迹。因此,专家们又推测,葬具可能是竹席。如果我们了解瑶人的葬俗,这一问题就迎刃而解:古代瑶人重生不重死,他们去世之后,身上的丁点财富都会留给生者,就连瑶猷的墓室也多是如此。因此我们看不到任何葬具。

      这一方土地既然涉及到了梅山蛮,那么,梅山蛮与大栗港的关系到底如何?让我们把目光转向宋代的一些史料:

     在五代后期,湖南马楚王朝出现危机,马殷去世以后,同父异母的兄弟开始了互相残杀,马氏兄弟开始引诱梅山瑶猷出峒相帮。梅山峒蛮于是操弓拓弩,开始驰骋于资、湘、涟、沩之间。《十国春秋》卷六十五载:“乾祐三年(950)夏六月,希萼诱辰、溆州及梅山蛮以攻益阳。蛮素闻长沙帑藏之富,争出兵赴敌,王(指马希广)遣指挥使陈璠拒之,战于淹溪,璠败死。”梅山蛮猷出梅山进攻益阳,马家塘、大栗港是必经之道。

     太平兴国六年(981)起,梅山蛮开始进犯长沙、邵州,四处攻打周边城市。,一面采取防御措施,设立梅子口、七星、首溪、白沙、蜉蝣五砦,以兵环戍之。又下严令,控制蛮人与内地人交往,禁止瑶人下山耕牧。(乾隆《宝庆府志》卷四十四“理苗”)同时,开始筹划“开梅山”。宋代的梅山五砦(寨),企图把瑶人控制在梅山的崇山峻岭之中,其中的首溪砦(寨),就在今大栗港镇境内。

     既然设砦,必有重兵把守;如果屯有军队,宋代的军人就成了较早进入大栗港的客家人。

     首溪寨控制了出入梅山的东口的水陆交通,有着明显的战略意义。如果现在还能找到首溪寨遗址,这是一个具有很大历史价值的文化遗址,对旅游也有明显的意义。

    《宋史》卷八十八“地理四”载:“安化,望。熙宁六年置,改七星寨为镇入焉,废首溪寨。元祐三年,置博易场。”宋熙宁六年,即公元1073年。这条文献说明,当安化建县时,安化东部即以获得安宁,桃江大栗港、马家塘地域已没有设立军事卡哨的必要。安宁湖是不是因此而得名,首溪寨是不是就在此地,值得考究。

      同治《益阳县志·关隘》云:“一时有一时扼险之区。益要害今不在上游而在下游。上接五溪夷峒绝迹、梅山靖安,斥堠可不事矣。”自宋以后,梅山区域及周边获得安宁,成为了客家移民聚集之地。流传在这一带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马迹塘扎故事,由客家移民带来,这就是明证。进入大栗港的移民,多是聚族而居。这从如今留下的地名即可知道,如朱家冲、刘家冲、卢家村、张家村、田家坪便是。由于此次考察时间的关系,我没来得及去寻找当地村民的族谱。只要能找到一些早期的族谱,看看氏族迁徙始祖来自何方,便可获得更多的、可贵的文化信息。


     朱家村(冲)的朱姓,至少在清代就居住在这一地方。

     大栗港镇朱家冲有个磨陶洞,2006年,村民们就在磨陶洞一方浅塘的上方发现了被青苔覆盖的、清乾隆年间的石刻。

石刻首行为“石工黄世位刊乾隆五十九年”,接下来便是一首五言律诗:

     “咏磨陶溪  峡岸桃千树,环门水一渠。何年深洞里,潜读古人书。我亦居灵境,逍遥不计年。平分千古事,风雨共寒氊。”

     最后便是“岳庵朱崧高记”的题款。在诗句下方,刻有“一鉴塘”三个大字,它告知世人,诗人将石下的一方浅塘命名为“一鉴塘”。

     从诗的内容和意境来看,这也许是一位久不得志的朱姓书生平静心灵的写照。

     “灵境”即吉祥福地,多指寺庙所在的名山胜境。居住在此地的朱崧高,自称为“岳庵”,岳为山峰;庵,为小庙。据同治《益阳县志》载,在大栗港附近,清代有唐时建造的禅林寺、明代建筑的无极寺,有梅山岭的紫云庵、天瑞山的白云庵、玛瑙山的聚宝庵。旧时文人“结草为庵”,也把自己的书斋称之“庵”。无论何种解释,朱崧高以“岳庵”冠于自己的姓名之前,表明他对这一灵境的认同与喜爱。“寒氊”,亦作“寒毡”。《新唐书·文艺传中·郑虔》:郑虔“在官贫约甚,澹如也。杜甫尝赠以诗曰:‘才名四十年,坐客寒无毡’云。”后以“寒毡”形容寒士清苦的生活。

     一首古诗,反映出了桃江山水,对知识分子心性的陶冶;也表明桃江山水的美,除了清、秀,还有一个“灵” 字。

——大栗港、朱家村亦然!

     岁月磋砣,山水依旧。进入近、现代,桃江大栗港,仍然以她的美丽和宁静,默默地陈述着自己的故事。

     1917年夏,一位伟人,以行乞的方式游学梅山,曾经到过大栗港。

    。

    、,:“……第二年夏天,我们步行湖南全省,走遍五县,和我一起的有一个名叫萧瑜的学生。我们走遍了五县,不费一文钱。农民们供给我们饮食,供给我们睡觉的地方。”

     萧瑜,字子升,,、。在《萧子升回忆录:,他记述了这一行程。

     1917年暑假期间,,不带一分钱,去安化作次社会调查。他们各带一把雨伞和一个小包袱,包袱中有一套换洗的衣裳、洗脸巾、笔记簿、毛笔和墨盒。从长沙小西门出发,二人结伴而行,历时一个多月,走了450多公里路,游历了长沙、宁乡、安化、 益阳、沅江五个县的不少乡镇。途中,结交了农民、船工、财主、县长、老翰林、寺庙方丈、劝学所所长各色人等,写下了日记和笔记。

     他们是从安化出发,前往益阳时路过大栗港的。萧瑜回忆道:

     离开安化之后,我们沿着大路走下去,很快就走到一个路碑之帝,路碑上刻着:“向右到益阳县城”几个字。益阳县城是我们下一站目的地。从起程时我们就己决定只沿最宽的大路走,道路通到什么地方,我们就到什么地方。

     当年,从安化县城往益阳,唯一的大道就是梅城→仙溪→长塘→马迹塘→大栗港→浮邱山→新市渡→益阳。全程步行约140公路,如果每天步行30公里,至少也要五天时间。萧瑜写道:

     到益阳县城的路程究竟有多远,我们全不知道;我们对这道路的远近距离也毫不在意,因此我们也不向别人打听,是远是近对我们都是一样的。我们的只足单调地向前走着,一步一步,有如用尺量路一般;不过,这样的走动完全是机械性的,我们的兴趣完全只中在谈话方面,对其他事物便不甚留意了。

     萧瑜的文章只记录了二人谈话的内容,并没有记述沿途的市镇与风光。但属于非物质文化遗产传统音乐和民间文学的《资水滩歌》却记录了从宝庆(今邵阳)到湖北汉口的水上一路的集镇码头和风光。

    《资水滩歌》纪录于20世纪50年代,全歌606行4242字,分为《序歌》《下滩歌》和《上滩歌》三个部分。其中《序歌》6行:“天下山河不平凡,千里资江几多滩。水过滩头声声急,船到江心步步难。谁知船工苦与乐,资水滩歌唱不完。”

     在湖南四大水系中,资水虽然最为险峻,但在“开梅山”之后,是湘中与外界交往的一条重要航道。资水自广西资源县发源,入湖南后流经武冈、隆回、邵阳、冷水江、新化、安化、桃江、益阳,于临资口汇湘江入洞庭湖。旧时,资江险峻,《滩歌》纪录了资水中、下游险滩79处。

     其中桃江段《下滩歌》唱道:

……七星滩下塘湾地,沙衣拱下天鹅滩。粽子滩下汪家渡,鳜鱼走在泥坡湾。一朵莲花也结籽,金银财宝用箩担。头顶原来九官渡,脚踏洪门莲花滩。有人葬得莲花池,至今纱帽在朝关。马迹塘里好绸缎,过河铺下是玉滩。九宫望见栏杆地,柘铺下来猪婆滩。栗山塘里檀柴港,锦被王婆桐子山,桐树林上吊钟摆,木鱼洲上相公滩。三堂街上弯一变,倒挂金钩茄子湾。九峰塘下干磨石,点起十个昼夜滩。花花轿子轮流转,美女晒日是羞山。书塘街上养鸭子,月门山下筲箕湾。金挂洞中下一庙,晒谷石在横阳滩。泥鳅港里抬头望,桃花港里船难弯。宝塔又把水口吞,王婆滩下把牛关。极嘴坝上抬头望,新桥河里弯一弯……

     从汉口返程,照样经过桃江。《上滩歌》唱道:

     唱了上滩唱下滩,转舵回家把心安。……益阳开船望家乡,青龙滩上脱衣裳。龙尾滩上现高手,毛稿塘时定阴阳,鹅公塘里淘白米,瓦桥潭里泼米汤。勺嘴坝上打中火,桃花港里借歇场。江内有个和尚石,叮叮当当到天光。横口江有晒谷石,金凤鸡子到书塘。书塘有个读书子,羞山美女晒衣裳。花花绿绿轮流转,十洞滩上樟树塘。竹叶洪里一班纤,抬头望见九凤塘。倒挂金钩结茄子,三堂街上好灰行。童子王婆盖锦被,天地柘柴栗山塘。猪婆滩上是柘铺,柘铺滩上皮箩江。凭栏望见龙公地,王滩上来马迹塘。莲花滩上鳜鱼地,粽子滩上何散场。蓑衣滩上塘湾里,善塘上来福鸡塘……

 在《资水滩歌》中,大栗港镇就在歌中的栗山塘。

     资水在桃江境内有102公里,《滩歌》一一唱到。下滩、上滩虽是同一条水路,但滩歌对沿岸市镇互有补充。对今人来说,不失为一条水上旅游路线。然而近数十年境内资水电站的五级开发,致使这一自然景观消失,令人惋惜。

     在近现代历史的长河中,桃江大栗港一带虽然绝大多数时间是风和日丽、安宁平静的岁月,但也在短暂的时光中发生过激烈的战争。一次是吴三桂军抗清兵败桃花江,一次是解放战争中益阳的最后一战——黄栗洑、马迹塘之战。

     两场战争,均发生在大栗港的土地上。

      先看清代这场战争。

     康熙十八年(1679)正月,清军攻克岳州,康熙帝命大将军贝勒察尼等分兵速取湘阴、长沙。二月,吴三桂部的长沙守将金吾左看到岳阳已失,知道长沙不能久守,遂于二十九日火烧长沙、弃城往益阳方向撤退,由龚家坪、桃花江、三塘街、大栗港、马家塘进入安化。在栗山一带,金吾左遭清军伏击,损失惨重。幸有梅山险阻,金吾左进入梅山之后不敢久留,经安化再往南逃亡。

     解放战争这一仗,却更为惨烈。,而解放军这方面也付出了300多名战士年轻的生命。

     1949年8月1日,益阳地下党获得情报,,准备进入梅山、依托这里的崇山峻岭中负隅顽抗,其主力部队正向马迹塘方向进军。根据这一情报,,飞速行军,于8月3日凌晨4时直奔马迹塘对岸的莲花坪渡口,以截断敌军退路。

      4日凌晨,两军在大栗港黄栗洑村狭路相逢。开始,双方互不摸底,440团团长令前卫一营一连向敌人冲锋,敌人用猛烈火力迎击,两次冲锋均未得手,战士伤亡惨重,连长壮烈牺牲。团长才意识到对手是强敌,于是命令全团各部抢占周围每一个山头。于是两军对垒,形成沂溪河连绵九里的山梁山岗上的争夺战。440团警卫连刚登上一个山头,前面山梁上扑来了两个营的敌人,凌晨夜黑雾浓,双方相距只十来米远,敌人两营兵力对我军一个连,双方兵力悬殊。警卫连在友军8连的支持下把敌人击退,但连长光荣牺牲,警卫连也只剩下几十个士兵。

     上午10时,440团与敌军在黄栗洑争夺每一个山头,战斗激烈进行,敌军无法进入梅山,我军也无法去扼守隘口。双方都无法按原计划方向行进。

      正当440团在黄栗洑与敌人交战的时候,441团在马迹塘街后的伍家仑一带与敌军展开了殊死战斗。441团于4日凌晨3时赶到马迹塘,立即抢占伍家仑。伍家仑的西南面是锣钹寨,被敌103军占领。441团直属迫击炮连赶来投入战斗,两颗炮弹击中了敌群,一堆就炸死60多人,大大地发挥了威力。

      下午4时许,人民解放军147师师部的山炮营赶到武潭镇莲花坪,隔江向马迹塘敌军阵地发了几炮,,面对强大火力攻击,不敢继续对阵,仓惶逃窜。

     解放军及时打扫战场,,船上的军用物资大多由人民解放军接收。少部分船只趁战斗混乱之机逃走,他们把武器弹药抛在了大栗港、石洞港、樟树潭的水中,若干年后公安部门在这一带收缴了老百姓从河底下打捞出水的重机枪等军用物资。

      20世纪70年代,马迹塘人在伍家仑山头建立了烈士纪念塔,今天,大栗港人也应该在黄栗洑建立起一处解放战争纪念地。

     在黄栗洑、马迹塘战斗中,、103军3个师,歼敌1000多名,缴获大批枪支弹药及其它军用物品。这场战斗牵制了白崇熹部的西逃,为衡宝战役的胜利作出了重大贡献。这场战斗是衡宝战役最为惨烈的前哨战,黄栗洑战场作为衡宝战役主战场之一,应当载入史册。

     屈原有诗名《招魂》:“魂兮归来!/去君之恒干,何为四方些?/舍君之乐处,而离彼不祥些!”其大意是:魂啊,你回来吧!你为什么离开你的身体,在四方游荡?舍弃那一方乐土,而走向那不祥的地方!

     招魂,又叫收魂、喊魂,是南方一种久远的古俗。古人认为:魂与魄不能分离,人一旦失去了魂灵,一定要把它招唤回来。

      一方水土也是一样。

     什么是一方土地的灵魂?——它就是大自然这个“魄”之上的一种精神特质;是自然山水对人世世代代的养育,使这种精神特质成为一种基因融入在这方土地之中。它为这方土地上生活着的每一个个体都烙上了文化标记——一种集体无意识,而成为一种集体习俗。明万历《益阳县志》将这种群体的性格概括为这样几句话:“民尚朴素,敦礼让,勤于农桑,拙于商贾,士通经史,尚气节,有舜遗风。”(载同治《益阳县志》“风俗”)

     人有灵魂,地也有灵魂。这就是包括今桃江在内的益阳人的集体性格,也是一种地方的文化灵魂。

     我们知道,每个文化区域内仍然可以划分出小的文化圈,这与同一区域内自然、历史的差别有关。寻找到这种差别就是去寻找具有鲜明个性的文化之魂。

      回过头来我们再看大栗港。

     大栗港靠山临水,围绕这山和水发生了不少的历史故事。仔细阅读这些故事:越楚人墓葬桃江、梅山猷闯荡益阳,宋朝廷设立首溪砦、读书人刻壁一鉴塘,金吾左兵败入安化、驾船人资水唱滩歌,、解放军血染黄栗洑……,这些挂一漏万的历史故事,都与这一方土地有关。说得更明确一点:它与大栗港的地理位置有关——大栗港,扼守在大梅山的东边隘口之上,大栗港的故事,正与梅山文化有关。

     梅山文化,是一段散佚的湖南文明。说它散,是自古至今、到处都散落有文明的碎片;说它佚,是从整体来说它被经典文化所忽视、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今天,梅山文化的研究和开发,已成为湖南文化的一个新热点,大栗港文化凭借这些历史故事,完全可以溶入其中。

     这就是我在此文前面所说的:从大历史、大地理的范围内来了解地方文化,“努力地寻找、挖掘这一地域独特的文化资源”,真正收魂附体,唤醒内存的生命活力,实现有真正意义的、有实际价值的“全域旅游”。

作者:孙文辉,湖南益阳人。湖南省艺术研究所研究员,国家一级编剧。湖南谷雨戏剧文学社社长。湖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专家委员会委员。


编辑:莫 睿  |  审核:黄 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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