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他停下来，环视礼堂，双臂展开，掌心朝上，
踮起脚尖，似要乘风飞去，
又似在引导台下的芸芸众生展开想象的双翅。
![]()
接上，续昨天 》》
从中山四路往上，窄窄的一条公路，两边都是粗壮的法国梧桐，夏天绿荫如盖，入秋后满地金黄；一到冬天，就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枝丫，朝天空伸开老妇人般干瘦的指头，似乎在讲述伊们一去不复返的妖娆时光。市妇联，团市委等市级群团机关在一个大院里，这儿距市委大院不远，鸡犬之声相闻。还没到妇联大门口，辛小雨就听得到很热闹的锣鼓声，嘣嚓嚓，嘣嚓嚓，节奏欢快，鼓点喧腾，像是命运的敲门声。走近一瞧，原来是一帮穿红着绿的大嫂在跳东北大秧歌，引得路人一群群被吸引过来，朝大院里探头打望。这一望，就望见几幅巨大的标语，红纸黄字，莺歌燕舞般悬在天上：
人有摇钱树，咱有摇钱鼠！
将财富请进家门，把机会握在手中！
球溪“中泰皇家”集团向重庆人民问好！
这场面让人没来由地激动，很多怀抱大小包包的中老年男女，像参加一个打土豪分田地的群众大会一样，喜上眉梢地朝大门里走。辛小雨也跟着大叔大妈们往里面走。
市妇联礼堂不大，只能容下两百来人；挤不进去的人就里三层外三层地聚在礼堂外，一边交头接耳地抱怨，一边观察地形，。
礼堂内靠近主宾台一侧，设有一个“记者签到处”，辛小雨排在一队似曾相识的面孔后，在工作人员递过来的一张表格上，找到“法制之声报”一栏，一笔一画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她出道不久，不太认识表格前边的其它名字。工作人员冲她暧昧地笑笑，仿佛心有灵犀地说，多谢支持，随手递上一个透明的塑料文件夹，文件夹里有一些印刷品，还有一个印着资阳“中泰皇家”集团重庆分公司字样的牛皮纸信封。
礼堂内挤进的人太多，超过了容量，组织者安排的座位席次彻底乱了套。放眼望去，前边全是密密匝匝的人头，辛小雨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旁边坐着一个男的，三十出头，头发卷曲蓬乱，从鬓角到下巴，串联着一层稀拉拉的络腮胡子；鼻梁上的深度眼镜片上蒙了一层雾气，穿一件手肘磨破的牛仔服，腋下夹了只七拱八翘的黑皮包。她觉得这形象很亲切。那男的下意识回头打量了她一眼，表情生动随和。你好，他熟稔地套近乎说，是那种见惯了世面的口气。他把目光停留在她手上那个透明塑料文件夹上，问，你哪个报社的？
《法制之声报》，我叫辛小雨。你呢？你是……哪家媒体的？
你怎么知道我是媒体人？我手上又没有你那个文件夹。
辛小雨假装老道，瞟他一眼说，这还用问吗？看你的样子，不是记者就是作家，难道你是书商？
他大吃一惊，像见了妖，指着她，咧嘴想笑，又怕伤着了这女孩，半晌才说，神了神了！今生今世，我注定碰到你！他手忙脚乱地扯开黑皮包一半儿拉链，探指入囊，像从泡菜坛里抓泡菜一样，抓出一沓乱七八糟的名片来，埋头选选，挑出一张，换双手捧着，递给女孩：
《生意场》杂志 执行总编 蔡嘉陵
![]()
哇，辛小雨以手掩嘴，放低声音叫了一嗓。
难道……你听说过这本杂志？蔡嘉陵看这女孩清秀干净的脸蛋瞬间涨得通红，大感邪门。
不是，没有，辛小雨不知该怎么回答，一吐舌头，暗想，遇着前辈了。一侧脸，扭扭脖子，甩了甩清汤挂面的长直发，希望稍稍遮掩自己的窘样。
这时，礼堂前方小舞台上的灯光全开，一群穿抹胸露腰马甲、超短黑皮裙、高帮皮靴的姑娘，头戴米老鼠面具，蹦蹦跳跳地涌上舞台，伴着突然炸开的音乐声，很夸张地对台下人扭腰甩臀，展示她们光洁如玉、白如凝脂的小腹。人群有些骚动。
五分钟后，一个西装没穿周正的中年男人迈着碎步来到舞台正中，拿过麦克风，准备讲话。他一上台，戴米老鼠面具露小蛮腰的姑娘们就退场了。空空的舞台上，只剩那个从西装下摆顶出一只农民企业家肚腩的男人。这男人肤色黝黑，四川口音。令人称奇的是，其身材雄壮，裤腰里像塞了一条棉胎，头上却挂了一张马俊仁似的刀条脸。讲话时，他喜欢激烈地挥动胳膊，用一些自创的小动作来加强语气。
这家伙先介绍了今天的来宾，有市政府某部某处某局某某领导，某某领导秘书；有全市媒体分管新闻业务的领导和跑口记者，有银行界的朋友，还有一个在电视剧《凌汤圆》中出演过主要角色的巨胖本土笑星。“请大家用热烈的掌声，欢迎他们的莅会！”
待掌声平息下来，此人的独角戏就开场了——
各位，我叫黎田民，鄙人现在的身份，是“中泰皇家”集团总裁、董事长。打开天窗说亮话，在座各位很难想象，两年前，我还是一个在球溪乡下种庄稼、球溪河边打鱼卖的农民——就像我的名字一样，黎田民，一个犁田耕地的农民。而今天，“中泰皇家”拥有上亿资产，我所拥有的财富，都与一种动物有关，与它带来的神奇机遇有关。说到这里，他用感恩的眼神凝望着礼堂上方，停顿了一下，双手向内，虔诚地按在自己胸前：
各位，你们相信神话吗？相信一种小小的、来自美洲的毛皮动物能够带领你们走入财富之门吗？在座的相信，你们中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在家中哗哗地印人民币吗？！
他停下来，环视礼堂，双臂展开，掌心朝上，踮起脚尖，似要乘风飞去，又似在引导台下的芸芸众生展开想象的双翅。
有人相信？有人不相信？这不要紧，一个活生生的事实已经摆到你们面前……
他打了一个响指，一转身，就有两个穿红色开衩旗袍的小姐，抬着着一只一米见方大小的玻璃匣子，。这时有背景音乐声响起，是关牧村唱的《阿瓦人民唱新歌》。
“怎样说，阿瓦人民怎样做……”
待续，明天见 》》
![]()
《社会闲杂》
是一部中篇小说，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重庆
因果错乱的三天
误入新闻业的路人甲
一系列光怪陆离的事件
……
知名作家、前报社总编
傅小渝
以小说的名义
记录中国纸媒的江湖乱战时代
向新闻理想致敬。
35个章节，35天
在一年中最热的时间
我们索性再
来一把
热
血
和
冷
泪
.
.
![]()
作者：傅小渝
作家，资深媒体人，
曾在川渝两地数家纸媒高层任职。
》》
END
信就是所望之事的实底，
是未见之事的确据。
【11:1】
![]()
关注请加微信号mookgogo
或长按二维码
行走中国，找到最具价值的文化地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