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畅
那天给娘打电话，她叹着气说：“哎，咱们这里太偏僻，连大型的收割机都来不了。”我忽然突发奇想地说：“娘，要不干脆我今年回家给你们打谷吧。”娘一个劲地在电话里激动地拒绝着说：“儿啊，你别回来，你忙自己的事吧！我们家有打谷机，不累，我和你爹在家好着呢！”
前不久回家看见娘比往年清瘦多了，她老喊腰疼，腿脚也不麻利了，我老担心着她的身体。
或许是我太固执，也或许是对父母的愧疚，说真的，我自从二零零三年结婚后，至今已有快十年没给父母打过谷了。我坚持着自己的想法，说什么都要回家去帮双亲打谷。
记得到家的时候，已是中午时分，那时双亲都已经收工了。
吃过午饭，我们在家吹着风扇，父亲坐在椅子上。刚开始，我和父亲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交谈甚欢，那些从嘴里蹦出的话像在打乒乓。聊着聊着，我的话像在给他催眠，他头一歪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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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点，父亲和娘出去割稻子去了，剩下我一个人在家收拾晒坝。我花了整整一个小时，才收完谷子。夕阳西下。我又马不停蹄地往稻田里赶。
“娘，还在割谷子吗？”我站在土马路边上，探着头，笑盈盈地看着娘刚刚抬起的脸。她的眼窝子、鼻尖上、脸上，脖子以及胸口等处，到处是湿漉漉的一片。这让我非常震撼！
“儿啊，你咋也来了？”娘汗流浃背地看着我，伸出一只鸡爪似的手抓了抓自己那头乱蓬蓬的头发。她的头发上粘着几丝稻草。
我点着头。
父亲伸直了腰板，停下手里的锋利镰刀，慢悠悠地点燃了一支烟。他吐了一口浓浓的烟雾，说：“儿啊，谷子这么快就收完了？”
“嗯哪。”我一边说一边飞奔着跑下去。我站定了，说：“爹，你们现在是怎样打谷的呢？”
他冲那边扬了扬下巴，说：“瞧，这打谷机好着呢！比以前人工打谷省力不少。”我过去看了看，是一台烧汽油的机器。我拿起镰刀，弯下腰去割谷子。父亲说：“我们趁晚上凉快，多割点谷子，明天早上打，要凉快一些。”我“嗯。”了一声，哗哗地割着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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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八点钟，我和父亲用独轮车推着打谷机回家。我们终于收工了。回家吃完饭，洗完澡，关掉灯，这一天也就过去了。
第二天凌晨，娘就叫我起床吃饭了。我摸岀手机一看，才四点二十五分。
我钻出门，那时外面黑得像瞎了眼。我站在宽阔的院坝里，除了草丛里传出一些秋虫不知疲惫的鸣唱，四周没有一丝别的声响。乡下显得有些冷清，也有几丝荒凉。
吃过早饭，借助朦朦胧胧的月光，我和父亲小心翼翼地用独轮车推着打谷机在坑坑洼洼的土公路上走着，终于到了。
一条狗站在半山腰的位置朝我们不明真相地汪汪地叫着，让整个乡村倍显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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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父亲抬着打谷机高一脚矮一脚地下去，不一会儿就安好机器了。父亲用力扯了扯机器上的那根绳子，拉了足有四次，机器终于发燃了，那轰隆的轰鸣声，在清晨空旷的田野显得格外刺耳。
父亲教我怎样把稻子伸进去，还教我怎样让稻草翻身。我很快就掌握了技巧。父亲乐得咧开了嘴，隐隐露出一口乳白色的牙齿。
“儿啊，你回来帮我们打谷，真遭罪了，这谷草割手割脸不说，还棘人，痒得让人难受。”娘一边说，一边心疼地伸手来摸我的手背。娘的手掌很粗糙，粗糙得简直就像榆树皮！这哪里还是童年时抚摸我小脸蛋儿的那双细手啊！我的心里很难受，我正愣着，她又接着说，“儿啊，你回来给我们帮忙，我们松活多了。”“娘，你看，我也没帮上你们多大的忙，咱们一家人不说那些客气话。”娘只是笑笑，摇摇头不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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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什么时候，灰扑扑的东方已跳出一轮红彤彤的太阳。那轮太阳却没发出丝毫刺眼的光芒，看上去就像一个刚破壳的巨大的鸭蛋黄。我们三个人轮番着打谷，很快就把头晚割下的谷子打完了。娘又独自去割谷子。父亲又从田坎上推下独轮车，我们用蛇皮袋子装好，码了三袋上去，我在前面用一根拇指粗的抬绳拉着，父亲在后面掌握着独轮车的平衡，一趟、二趟、三趟……他一个劲地夸我：“儿啊，你的体力比你娘强多了。”我说：“爹，您们都老了，我能给你们分担一点算一点。”
这时天空已大亮，瓦蓝的天空下，大把大把的阳光锥子般扔下来，明晃晃地照耀着大地。
三天后，我们家的稻子也终于收完了。那天傍晚，我和父亲去稻田边转悠，他顺便把稻草一把火点了。我看着那些熊熊燃烧的桔红火焰，最后把稻田连成一片火海，黑色的稻草灰像黑压压的蜂群飞起来，火光映红了天。那场面十分壮观！我劝双亲明年少种一些田。父亲说：“多好的田啊，荒着太可惜了！”
这就是我的父母！他们对黄土地的热爱如此虔诚，似乎他们已经和黄土地成为无法割舍的连体婴儿。
刘畅，
于1979年出生于重庆
自幼酷爱文字和音乐，
上学时期偶有文字在报刊发表。
离开校园，忙于生计，
便放弃文字长达14年之久，
现在仍痴迷于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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