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客奇谭】第七章 龙桥河天坑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3-05-10 14:5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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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龙桥河天坑


那老农又详细描述了如何才能找到那处小道,我觉得已经明白了,才不再继续缠着他问。他说那条道,从前只有利川过来的采药人才会下去。有一阵忽然想问问关于我们看到他家门口那白衣女人的事,可觉得有些唐突,说不定就是他的家人或者乡邻,便作罢不提了。

他又邀请了我们几次去他家,但我们都婉言谢绝了。

小强和我在车里安安心心睡了一觉,醒来时天已蒙蒙亮。钓鱼的人都可以早起,只要他们愿意,多早都行。有人还说,山里的老农也起得早,因为他们没有别的事情打发时间,因此睡得早,起得也早。但我们起来之后,发现那幢房子关着门,安安静静的,那位老农应该还在床上。

我们带的水有点不太够,如果下龙桥河天坑,现在的水便不能随便用,如果能找老农接一点水,洗个脸,就可以了。

“我还是去看看吧,如果他醒了,就在他家打点水,顺便辞个行。”小强伸了个懒腰。他也是个讲究体面的,好像早上不能舒舒服服洗个脸,那张又长又英俊的脸就不是他的了。

他还拎了个塑料桶过去。

我沿着车子转了一圈,朝着每一只轮胎都踢了两脚,然后拉开拉链,对着一片松林挺着腰撒了今晨第一泡尿,结束时整个人都抖了一下,感觉身上果然好几个地方隐隐作痛,不过没什么,精神头却特别好。

我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细碎而快,踩得碎石子咔嚓作响,像是一路小跑回来。正想这家伙体力真好,拎那么大一桶水还跑得起劲,便转身想挖苦他两句,不料见他却拎的是一个空桶,面色也好像是刚被人家严厉拒绝了,而且还大声叫过他“滚”。

“又怎么啦?”我眉头都皱了起来。

“没有,没有,我是......”他鬼鬼祟祟,扔下桶,弓着个腰,两手相互搓了几下,“要不,咱们就走吧。”

“人家还没起床是吧?”我问。

“不是......”他忽然怪异地看着我,像我脸上写着什么答案,“你昨天说那东西,就是山魈还是魑魅那些......会变人吗?”

“变你个头啊......你怎么突然会有这种想法?”

“我们昨晚跟那老农谈了半天,还挺融洽,我还给他发好几次烟,应该没啥恶意吧......”他好像使劲在回想,看看自己有没有什么地方不妥当。

“宾主尽欢,相谈甚好,不是人家还邀请你去家里做客,你自己又不去......好啊,你小子是不是刚才看到人家屋里藏着漂亮姑娘了?”

“东,要不,你也过去看看,我怎么觉得,那屋子里,根本就从来没住过人似的呢......”

他此言一出,我顿时从头到脚毛了一层。

我说那真得看看,就跟着他往那幢楼跟前走。还是昨天那副样子,土家楼的底楼是架空的,除了野草和损坏的蔑篓,下面既没有养鸡,也没有藏什么干菜坛子等常见的东西。因为昨天感觉这屋子是有人住的,所以,当看到那门上挂着一把大锁时,我也有点拿不定主意,也许人家起得更早,已经下地去了呢......

“他不是说后面有两亩玉米地......”我拽了一下小强,就朝房子背后走去,那围着的栏杆到了后面就已经腐朽断裂,已经无法支撑扶手,而且后楼梯上还结着厚厚的蛛网,像是很久没有人踩上过一样。另一面的窗户也不同于正面,几乎都是破着洞,有张朽的年画纸,翘起一个角,在随着微风一张一合。

除了那个马棚一般的架子,后面一片荒芜,全是建筑迁走后留下的废屋基,有的地方,还有一些凸起的石基墩子和几段朽木。目力所及之处,一直到松林边缘,根本没有老农所说的玉米地。

我又跳上土楼的台阶,再次走到大门边,轻轻扒门缝往里看,屋里空空荡荡,黑黢黢的也没什么家居摆设,只有断残壁。只是屋子中有一张古旧的实木方桌,上面放着一盏油灯,积着厚厚的灰......

我拉着小强转身跑到车边,钻进去打着汽车,呲溜一声,飞快便往山下冲去。直到上了县道,心头才渐渐平静下来。

“你小心一点,别他妈没被怪搞死,自个儿开车给摔死才叫傻逼。”路上小强忍不住吼了我好几次。

“也别那么说,都是自己吓自己。真要是有妖怪起歹心,昨晚我们能平安睡一晚上?”我吁了口气遇到莫名其妙的情况,别黏糊,赶紧跑,是户外求生的首要准则,不是老鬼以前教导我们的吗,那时我还跟他顶撞过......

“你不是不怕鬼的?”他好像突然想起来,勃然大怒,“平常吹得跟科学世界观先锋似的,有点风吹草动还不是跑得比兔子还快。

我把自己伸展了一下,长长吐出一口气:“我不是害怕妖怪,这个世界上也根本没什么妖怪,对吧?我是担心,这里面有套子,一切都不会无缘无故......只是我们还一无所知。”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继续找喏,找老鬼的下落,去天坑。”我大义凛然的道。

 

龙桥那地方的几户人家,跟前面在路过林场之时碰到的情况相仿,就如同是道路边故意添置的一副摆设,以作为新农村建设可喜可贺的成果一样。不仅没有一户能够叩开房门,甚至连有人居住的痕迹也并不显著——养几只鸡,一两条狗,这些农家小院再平常不过的见闻,在这里了无可寻。

“到处都一样。农民离开了土地,前往城里去寻找新的机会。你说,为啥现在乡下的年轻人,都不愿继承祖辈事业,放弃耕作种植,非要去追求他们梦寐以求的城市生活。”小强站在一栋空置房屋跟前,显得若有所失。

“可能人多的地方诱惑更大吧,你看,现在城里多好玩啊......”我双手叉着腰,仰头看着一棵柚子树,上面满满挂着绿油油的果子,显然再过一段时间便会结成又香又甜的柚子,“你看,像我们些人,偏又恨不得把自己所有时间,都放在这无边的清脆与自然之中......”

“也是,要不,你找个当地人,跟他换一下呗,让他住你家去,估计人家肯定欢天喜地,而你也遂了意......对哦,恐怕秦楚不乐意吧?”

“我要来,也得拉着你一起,要不哪有乐趣。”

“我才没你那么矫情,别看我喜欢钓鱼,不停往水边跑,可那只是我的爱好和部分生活需要,要说过日子,还是喜欢城里,热闹。”

“切,一直还以为你这人好清静,原来是装的。”

“我啥时候好过清静?从小跟一帮子哥们兄弟前前后后的,没了你们,我连路都不知道该咋走,还好什么清静,不过,不喜欢多说话是真的。”

“那你又为啥不喜欢讲话?这么喜欢热闹,还不说个够......咦,你跟我一起每次好像也没见闲着,话包子似的,我有时候都说不过你,咋回事呢?讲话挑人还是别有讲究?”

“我只是跟关系好的一起才多话,人不熟不多言。”他斜了我一眼,好像我也得赶紧对他表个态,毕竟已经将我纳入友好范畴,话都是跟我才多讲的。

“行了,走吧,那边去看看。”我观察了半天,边说脚下也没闲着,终于发现从人家户旁,一条田埂一般的小路过去,后面有一片橘树林,而那之后感觉十分空旷,要么是一片平地,要么是一处陡然下降的山地。而这段路过来,我们几乎还没见到过大面积平整土地。

那里果然是天坑边缘。

老农所说的“路”,大概就是这里了。

“看来,昨晚那......”我刚想说他果然没有欺骗我们,小强就接上来一句:“怎么,你还认为他是老农吗?”

“咳,人家又没害你,还给你指路,有点心吧,大吉大利。”

我记得有一次去神农架里面,试着去钓大鲵,那东西喜欢钻水里的石头缝,特别容易挂钩,很难钓。当地人根本不用渔具,直接下水捕捞,快极了,半个时辰就能弄七八条,但是个头都不大,据说大的都让人给抓光了。为了满足猎大物的需要,我们就选了一条人迹罕至的路——那基本上是百年来,采药人在陡崖峭壁上踩出来的一条小道,不仅蜿蜒曲折,而且时有时无。要不是后来碰到一位老猎人,估计还不知能不能从山里走出来。

现在这条羊肠小道,就颇有那种感觉,而且更加陡直,往下不远便再也看不见,得是隐藏到脚下的岩石里面去了......我们得回到车边,准备好行头再过来,假如一定要从这里下去的话。

“看来就是这里了。”我对小强道。看看他的意思,是不是现在就往下去。

“还能怎样呢?死老鬼,非得折腾我们。”他莫可奈何的样子。

于是我们回到车边去取行李——大背包,鱼竿,大小刀具。为了用来防身,每次出门刀刀枪枪总少不了,以便遇到什么凶猛野兽也不至于束手无策,说不定还能战而胜之,剥其皮,啖其肉。另一个兄弟刚子,便是个中好手,一位城市猎人。今天我们也要把这方面的家伙什准备充分,鱼竿可以少带一根,可兵器一件不能少,谁知道下面黑乎乎的原始丛林,会生出什么些怪诞东西出来。尤其是对付蛇,砍刀还是比较有效的,但绝不能兜着劈,一定要削。刚子曾教过我如何削砍:“碗口粗的蛇我都削过,也是一刀两断。”虽然不知道他是上哪儿找到那粗的蛇来验证过,但他教的方法确实管用。有一次外出钓鱼的时候正好碰上了,我也曾试过,一刀下去,就只见一颗蛇头飞出老远才落下,剩下那段花皮带似的,没能挺立多久便瘫倒草丛里了。

 

包里主要是水和吃的,还有简单的救护用品,如绳索药品之类,当然,还有以防万一的帐篷等都得随身携带。虽说没打算在下面住上一晚,但如果有什么情况不能按时返回,不可能就着树根倒下就睡,那搞不好会被当做点心。

整理好所需物品之后,再次回到橘林后面那个小道口,看了看下面,天色正亮,可依然感觉云雾弥漫,令人难觅虚实。

看得出,这里地势要低于尖顶观,从上往下看时,也少了危崖高百尺的惊心动魄,心也不慌,腿肚子也不发软。加上已经连晴多日,山石小路也比较容易下脚,不太打滑。而且在这山里气温不高,非常适宜户外活动。顺着那条小道走了一段,我就明白这龙桥的含义了——这是向里凹陷的一处山壁,幅度很大,使之形成一个空洞,如果从侧面,或者再下去一点之后,回头往上看,我们下来之前那处山岩,就如同一道梁子,被架在山壁之上,这跟重庆武隆的天生桥也颇为类似,这条小道,其实也就是利用桥底的坡度,来回转折,逐步下到谷底的一条通道。大坑四周,多是九十度山壁,也实在不易寻一个下坑的道路出来。从此处下到谷底,我粗略估计了一下,即便远不如尖顶观上面的垂直高度,可至少也有百十来米。我们大约花了近两个小时,才抵达这个超级大坑底部。但我预计如果返程,可能只用得上这一半的时间。

从谷底朝上仰望,天空是一道长条形粗线。

现在所下至之处,朝近端,是靠近大峡谷的U形底部,全是茂密丛林遮天蔽日,看上去恐怕连采药人都从未走过。而远端方向,也是峡谷开口方,则要开阔得多。前面不远处,正对着一段林木稀疏一点的地方,可以看见那条渗流泉极短的一段,,将那里作为入口,应该是最好选择,毕竟这下面被森林覆盖,而有河流之处,多少会有一点河岸浅滩,那正是我们最好的穿行通道。而且根据老鬼的照片显示,他钓鱼的地方,阳光明媚视野开阔,。

“就从那里进去吧。”小强用手指了一下。他选的入口跟我一样,也是前方那段可见的河岸。

谷底林木葱茏,举步维艰,但靠近河道两边,会有较为开阔的灌木,我们就沿着这河道,转进一片林子,逐步往深处走去。

沿着水边又往前走了一阵,我俩都有些疲倦,正好到了一片前所未有的开阔地带,这里水流平缓,两岸花草丛生,阳光也能很好地照射到四周,视野非常不错,便停下来准备午餐。

像这种不可预知情况下的户外探钓,面包是个好东西,在我看,其可爱之处仅次于压缩饼干。市面上加过适量防腐剂的,通常好天都不会变质,携带又方便,配上水就可以管饱。有时我突发奇想,如果一直坚持吃这些东西,今后七老八十一命呜呼之后,搞不好躯体搁好几天也都不会坏。如果不具备生火做饭的条件,这是短期内户外补充体能的最佳选择——当然,并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么喜欢。

一鼓作气吃掉两个拳头那么大的面包,才勉强感觉到位。再喝点水,使其在胃里继续膨胀,以达到最大效果,一边朝四周打量......忽然,感觉这地方有些眼熟,赶紧拿出手机翻出照片进行对比......果然没错,我们现在站的地方,正是老鬼钓鱼拍照之处。

“是这里没错......可这既没个花园,又没个草棚子,连个容身之处都见不着,他也不可能赖这下面不走啊......”我自言自语道。心头便已将他还留在这下面的可能给依依不舍地排除了。

“他来过,但已经不在这里了。”小强也说。

他为什么放着正事不办,却跑这里来休闲垂钓呢?

既然那老农说——不管他是怎么回事,但指的这条路倒是真的——谷底这条无头无尾的小河,形成时间不长,有关成因至今也没个合理解释,尽管林区气温较低,水也不深,也算适合细鳞鲑繁衍生息,但这原始鱼种从何而来?细鳞鲑在中国本就属稀有鱼类,这种与世隔绝的地形,按道理说,短期内,也不太可能自然生出此鱼来。

“你说,他真是在这里钓到那鱼......细鳞鲑?”小强又看了一遍那张照片。

“你也不信这水里有那鱼对吗?”

“是啊,这可是封闭山泉,范围太小了......”他迟疑着。

“会不会,这水别有来路呢?说不定外面连通着某条大河......经过地下渗漏之后,鱼卵还能到达这里吗?能有机会繁衍吗?”我问。

“不行,我得先试试,起码要知道他当时在此钓获那条鱼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除此我们应该没啥必要继续待在这里了吧?”他很想为自己立即拿出鱼竿来找到一个充分的理由。

“也只能如此了。你就先试试,看看有没有老鬼那样的收获。我四处转转,看能不能发现点线索......”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也提不起钓鱼的劲头,只想在附近走走。

 

老鬼当时在这条河钓上那尾细鳞鲑,照片显示只是一根普通路亚竿,用的拟饵也很随便,就是小亮片,可一切出自他手,自然可以化腐朽为神奇。细鳞鲑是冷水性山麓鱼,我国现有种类都偏小,如秦岭渭河流域的细鳞鲑,当地又称花鱼或者五花鱼,成鱼也就二十几厘米,适钓装备以飞蝇或者中软竿为主,调性过硬的竿子,很难对小鱼的微弱咬口进行良好传导。小强就专门带了飞蝇装备,这时他先把鱼竿筒解下来打开,从绒布袋里抽出钓竿,按顺序先组装起来。飞蝇竿是一种最初在欧洲贵族中流行的溪钓专用装备,即便是现在,也是英国王室成员必备玩具。但小强这套竿子一点也不贵,就产自中国威海。竿子一共分四节,除了最后一节带有软木握把和线轮卡座,其余三节上,分别有2-4个导线环。他打开背包,取出早就卷好线的摇轮,将其固定在卡座上,接着抽出线头,从导环中依次穿过,然后从一只专用蚊钩盒子中,挑出一枚黄色的、果蝇一样的小毛钩,绑在鱼线前段的子线上,这样,就可以站在鹅卵石上施钓了。如果穿有涉水裤,施展飞钓的人,通常会直接走到水中,像是做舞蹈一样,去抛甩他们的钓线。凭借经常的练习,熟练地将轻若无物的彩色毛钩反复抛出去又荡回来,来回扯动,最后令其落到目标水面,以诱使鱼儿上钩。

这种钓法需要很高技巧,当然,施展起来也别有一番风味,动作优雅,非常赏心悦目。即便自己不钓,有时候静静的欣赏飞蝇抛拽,就跟看舞蹈表演,也能激发出内心残留不多的审美情趣来。

但此刻我没有任何心情,去欣赏他的水上芭蕾。沿着河道,我朝着上游方向边走边看,就像拾荒者留意垃圾桶里的塑料瓶,不放过每一处可能有的希望。

小河两岸林木茂密,能允许穿行的范围很小,很多时候,都不得不垫着脚踩着露出水面的小石块,才能继续前进,而且,那样也走不了多远,有几次我都是用跳跃的方式,从一块石头跳到另外一块石头上,才勉强通行。从河道往两边望,大多数情况下,只能看到近处的树梢和远处的峭壁上端,两侧山脚则完全被隐藏在高高低低的树木后面,显得既不可望,亦不可及。有时候,甚至连头顶的天空都不能一览无余,所幸天气一直晴好,天空湛蓝,白云朵朵……走在阴森的大坑底,可不是一件会感觉愉快的事情,要不是有蓝天白云,心情一定阴郁起来。

虽然偶尔也能听到鸟叫,但很少发现它们的踪迹,有时感觉就在身后不远的树丛中,悉悉索索的动静;有时又会有一阵翅膀扑腾的声音,位置都不高,应该是雉鸡或者领角鸮。只有几只头上有一小块白斑的松鸦,相互追逐着,大大方方从我头顶一飞而过,肥硕极了......再往前走了一段,如果不踩进水里,无论如何也过不去,我只能望而却步。这种地方,极可能会有大型野生动物出没,比如野猪和鼬獾,在没有刚子同行的前提下,最好还是不要招惹野猪什么的,我也不希望碰到它们。对刚子来说,连长满尖刺的豪猪也只算是一道美味,据称自有不下十种办法可以收拾它们。我的钓友中有不少人身怀绝技,除了像老谢那样的古玩大师,甚至还有一位声称自己练过二十年气功,更是了不得。

大坑底自然生态保持非常完整,由于人迹罕至,生物群落相对稳定,彼此融洽,除了鸟语蛙鸣,溪流淙淙,这里没有任何让人心烦的俗世噪音,的确是与世无争的世外之地。

我满怀心事,暂时不能很好去聆听感受这一切,随处走了一圈,便掉头返回小强钓鱼之处,在一处可以看见他的地方,找一块干净大石坐下来。那里正对着一片浅水,对面是蓬松的灌木,看上去还有一条貌似野猪常跑压出的小道。

他依然在很靠近水的边缘,一遍一遍认真搜索,寻找可能的水下咬口。几周前,老鬼在差不多同样的地方,用一根竿子挂着亮片朝水里抛投,然后,有了咬口,中鱼……他至少收获一尾,并拍照留念。那是故意要给谁看,还是说仅仅是日常作钓惯例。可是,他不应该有这么闲暇的心情和时间啊……会不会,他是与姓陆的一起,到这里来演示一下,他将如何猎捕他们要的怪鱼,而碰巧钓到一尾细鳞鲑,于是拍了下来……老鬼也应该知道,细鳞鲑根本不是他们此行的目标,所以,他才能随意拍下,而且只给了小强看。

拍给康小强看……

 

忽然感到脑子里有个东西闪了一下,想去抓住,却又没了踪影。我赶紧打开手机,翻出那两张照片,想看看它们的背景上,究竟还有些什么......

拿着鱼的手,周边熟悉的河水,森林、灌木丛,远处一侧最高处,飞岩突起,形同鹰喙直插空中……我将照片与山崖进行对比,此刻正对着的一侧山崖,应该就是我们早上离开的,尖顶观那一段山体,从下面往上看,绝壁千仞,却又别有一番不同风貌。

对面崖壁之上,那个洞口显而易见——跟照片上一模一样。显然,老鬼当初也是站在我现在差不多的位置,拍了那两张照片。小强此刻正在打算复制他当时钓鱼的情形,而我,则是在揣度他为什么要拍这幅背景的含义。

通过刚才在附近转了一圈,我发现,由于林木遮挡,及山势转折,能够从坑底直接观察到那个山洞的位置并不多,或者这里是唯一之所也说不定。这难道是一个巧合?

我紧紧盯着对面崖壁上的洞口,反复琢磨着“尖顶观”三个篆体字,脑子里一个又一个念头,像争先恐后急着产卵的大马哈鱼快速滑过:他是想告诉康小强什么吗?是看到了什么吗?还是说,要提示他什么?

小强走了过来,拎着鱼竿,嘴巴撇一撇,摇摇头,“没有咬口。”

见我不断念叨“想提示什么呢……”他有些不以为然,“你别想太多,钓上鱼拍个照十分正常,我也是今天没收获,要不也会拍。”又对我做了一个鄙视的表情,“然后发给你,让你慢慢研究。”

见我还是沉默不语,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他有些不耐烦了,“鱼也钓不上来,人也找不到......你都看过了吧,他也不可能变成猴子住到树上,这下面哪有一点像是要留客的样子。咳,我们也该走了吧,一会儿天色晚了可不好出去,这鬼地方,我可不想在这下面过夜......”

“那你说,下一步,我们该如何着手?”对于寻找老鬼下落这趟任务,我几乎快要彻底绝望了。

“如何着手......”他似乎也没个主意,“难道只能眼看一代钓侠,从此消失于茫茫林海......”

“这可是一件令人深感痛心的事,不许你不严肃。”我正色道,“你看,老鬼给我们留下过多少难以磨灭的美好回忆啊,每每想到,从此不能再次听到他的传闻,不能再次学习他的技巧,我便感觉接受不了。”

“莫非,你真的认为他怎么了吧?”他不大相信的道。

“呃,倒不是,只是一想起这事儿,就悲从中来,不可断绝,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能这几天犯忧虑,你知道,我有点忧郁症,情绪容易失控,特别是好兄弟要发生点什么事,或者经济不景气的情况下。”

“嗯,明白了,那么我们还是先回去。老鬼的事,就让警察同志去费心,我俩实在爱莫能助,也尽了力,无论对他家人,对朋友,还是对自己,都可以交代了。而且,我几乎可以向你保证,这家伙过两天一准会冒出消息,其实这次过来之前我都没有这么肯定,还跑到你那里,差点就哭哭啼啼像个无助的女人。可是我们过来之后,不知为何,尤其是走完了他曾走过的全趟旅程,便不那么想入非非了。我相信他此刻已经平安离开,躲到哪里去分享劳动成果......对了,你相不相信,老鬼这回一定钓到了姓陆的说那怪鱼......”

“那就走吧。”我说。如果他真能这样想,这也是一种希望,而我是非常欣赏这种心态的,因为只要有希望,就还有未来,还有别的可能。

 

小强最终也没能在老鬼曾上过鱼那条小溪里,钓到想要的细鳞鲑,这可能说明,他还差一点运气,但也可能说明这条河里搞不好根本就没有那种鱼。那家伙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条,不辞辛苦到此摆拍。原因何在,至此仍是谜题。我宁愿自己想太多了,而看到小强终于能够再无挂牵的走在返程路上,这一切辛苦付出又有何不可呢。

赶在太阳下山之前,我们顺利出了大坑,打算先返回大水井,在兴隆旅舍住一晚,第二天便正式结束这趟寻访回重庆。

“对了,是不是明早再上山一趟,把老鬼的摩托帮他运回去?”路上我对小强提议。

“那怎么行,”他诧异的看了看我,“那东西放那儿既是物证,也是警方调查的线索,连移动一下都不应该。”

“也是,你说的对。”其实,我心里也在敲鼓,生怕他一下子就同意。

小强的情绪有些起伏不定,时而看着兴致勃勃,时而又显得心事重重,仿佛还是没能真正放下。他这种反应,估计与我不小心提到老鬼这个名字,或者跟钓鱼有关的话题,甚至降下车窗风大了点,都有关系。不过万万没想到,今天表现最为激烈的,却是回到那家旅馆,见到老板娘之时。

老远就瞅到她站在门口的台阶上,手里拿着电话,不知正在跟谁通话,似笑非笑的。当时阳光正好,就是即将告别今日的最后一丝普照,那颜色都是金灿灿的,映得人脸上白里透红,加之她的肤色刚好又深浅适宜,于是本就别有一番不可名状的风韵被更加突显出来。

不知是见到回头客的本能使然,还是刚好碰上顺水推舟,当我们的车停在旅舍门口的路边,老板娘就热情洋溢地走了过来。可能电话也正好刚打完,她笑容可掬,“晚上还住这里吗?”她问,似乎对我们一而再的眷顾还不敢相信。

“当然了!今后每次来,都住你这里。”小强一反常态,下了车便跟老板娘亲昵起来。没几句,便扯到了要请客吃饭的议程上。老板娘略感遗憾地说,可惜她们这儿还没个正经好馆子,怕是没这机会。见小强脸上流露失望之色,态度甚是诚恳,老板娘忽然眉头一亮,说可以带我们去一个地方。

“虽然不是餐馆,可味道却是外面都不容易吃到。”老板娘故作神秘的说。

“那一定要去试试了。”小强想都不想,便满口答应。

眼看时间不早,小强又催着,取了钥匙放下行李便叫着带我们去。

老板娘见小强那样子不像是玩笑,便道一声“跟我来。”真就领着我俩往不远一处街角转进去,到了一栋靠后的民房——除了山里偶尔尚能见到的木制土楼,现在的村民新建房,通常都采用全国一统的砖混结构。可这户人家却特立独行,居然是一栋竹楼。

老板娘一路上对此用餐之处大加赞誉,加上她今天看上去又风姿绰约,分外动人,所以不得不让人相信,这个地方将令我们大饱口福。她说,这里并不对外公开经营,但如果是像来自利川市里颇有身份的人,也经常会慕名而来,并且总是满意而归,“你们想想看,难道还会差吗?”

“那想必一定错不了。”小强赶紧道。

“我就是看着你们也并非平常客人,应是见多识广的,才擅作主张带你们领略一下本地最具特色的美食。”

“那就多谢了。”小强跟她客气道。

“哪里哪里,我这都是沾了两位贵客的光......”

说着说着,便上得楼来,进了厢房。这里看上去是一个雅间,可又像是一间卧房的格局,想必是诸如城里流行的私家菜之类,重点不在环境,而在菜品上。

老板(房主人)是一名头上缠着蓝布,穿着滚花边对襟子的土家族男人。见来了客人,也不迎接,就让老板娘招呼着,自己只问了一句:“吃啥?”

我和小强自是一无所知,便看着老板娘,仿佛她说怎样都好,一切都听她的建议。“你就看着点嘛......”小强还生怕她见外,特别又授了个权。

“呃,他这里通常是当天有啥就吃啥......”她慢声道。

我见那老板也点头,仿佛说是,便问:“那你今儿有啥?”心里却想,你这刚才明明还问我们想吃啥,却没说是有啥吃啥,这会儿莫非又不能选择了。

“今儿野鸡、刺猬都有,就是没有獐子。”老板又道。

“哈哈哈,你们运气真不错,还能选呢......我要是建议,就吃野鸡吧,那味道可好,膻味不重,价格也合适。”老板娘开心的说。

“行,就野鸡。”小强干脆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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