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尘散语|蔡晓安:静静的长江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3-05-10 14:56:27



    

   蔡晓安,笔名巷陌,文学学士,重庆作家协会会员、重庆文学院创作员、鲁迅文学院西南班学员、第三届巴蜀青年文学奖获得者、云阳县文联副主席、云阳县作家协会副主席、《长河文艺》特约编辑。。主要作品有诗集《渡的承诺》、散文集《一朵花的葬礼》等。编辑出版《我们从这里出发——重庆文学院首届创作员文集》等文学书籍。




静静的长江      蔡晓安


 

                   一、深长的静默

 

从我所在的位置望出去,全城尽是崭新林立的现代建筑。上环路、中环路、滨江路将这座号称中国第一移民新城的小县城一分为三。三大版块依山而下,铺展自如。既自成一格,又浑然一体。最下方的滨江路还没完工,各种吊车、拖车、翻斗车来来往往,忙碌不停。左边是正在开发的滨江公园。已经移植了成片成片的树木和花草,只因时间尚短,扎根不牢,所有的花草树木还没完全焕发出蓬勃新鲜的风采。她们对脚下的这片土地还比较陌生。或许,只有逐渐成长的岁月可以磨平其间的罅隙,粘合土壤里未知而既存的距离。

公园左侧,一座正在建设中的长江大桥飞架南北。桥墩憨实而沉着,斜拉的索链像两扇异形的屏风,想要挡住江上的清风。正在铺展的桥面上,工人们像蚂蚁一样搬动着建筑材料。在他们身下,静静的长江焕着幽蓝的光,在初春的阳光下,无数的光影闪动,像几万只眼睛在眨巴着。眼睛里所要传达的意味深长的秘密,在我身下的这座小城里,是否有谁能懂?

此刻,我站在磨磐寨上。这是县城的最高峰。环顾着四周连绵不绝的群山,起伏的脉线,就像相隔不久的从前,满江里奔腾不息的浪涛。长江,从群山的脚下而来,又往群山的脚下而去。展现眼前的,始终只是她微不足道的一小段。多少人想要穷尽她的来路,看清她的过往,最后都只看到了内心里无限的渺茫,像远山上飘缈的烟雾,忽隐忽现,最后踪迹全无。

可是,我能通过眼前这小小的一段,想像她的绵长与久远,体味她的深遂与静默。她将无限的能量蓄积和储藏。在她的身体内部,穿行着多少种类的生物,每一种生物都以从来必然如此的态度,汲取着她的营养。水中所有的生物都把长江当成了攫取的对象,它们在其间繁衍、生长、消亡,再繁衍、再生长、再消亡……它们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这里。在它们心中,似乎自己才是这漫长的大江里当之无愧的主人。

而长江呢?她已学会了深深的沉默。她不再咆啸,不再怒号,不再锋芒毕露、气壮山河。一泄千里的劲猛已经随着远而不见的逝水,流入记忆的长河。激越飞腾的浪朵,像一现的昙花,没入春来的晓梦。顺流而下的扁舟,隔岸相闻的猿啼,金戈铁蹄的拼撞,羽扇纶巾的气魄,还有一个少年奔腾的旧梦,都在长江深长的静默中,沉潜,汇聚,慢慢远逝……

 



                  


                   二、奔腾的旧梦

 

小时候,父母都在乡下的一所小学任教,并不住在江边的县城里。虽然从课本上早已对长江有了模糊的印象,但终究不曾亲见,到以为必然相隔得十分遥远。正是这种朦胧的距离感,在我幼小的心田里铸就了长江的伟岸与神奇。记不清多少次在梦中顺江而下,恣意畅游。可是,无论怎样丰富的想象力,都无法在脑海中清晰地勾勒出长江的踪影。只是觉得,她走过的路线必然很长,江面必然很宽,江水也肯定有我所从未见过的那样深。

到了高中,随父母去了几次县城,才知道原来在想象中勾勒了无数次的长江,不过就在几十公里以外。那时候,县城还没有搬迁,古旧的建筑还挺着倔强的身板,在葱茏葳蕤的黄桷树的隙缝间,静静凝视着前方。前方,一江春水正在向东流。也正是在那个时候,我才知道,自己就读的云安中学前面,那条名叫汤溪的小河,夜以继日,不知疲惫地奔流,最后就是在县城的东南角,毫无反顾地汇入了长江。

我没有想到,自以为遥不可及的长江,原来一直就在我的身边。我更没有想到,她不但一直在我身边,而且从来就同养育我的那条小河血脉相连。

高中毕业,要去成都上学,才第一次坐上了逆流而上的客轮。小小的县城在身后越来越远,亲切熟悉的乡音渐渐遥不可闻。内心的情绪始终复杂而矛盾。十几年来,一直向往着走出这个贫脊的小县,走向山外更加宽广的世界。我深深地钦羡着长江那浩荡无边,勇往向前的气势。我渴望某一天可以像她那样一泄千里,纵横四海。可是,当这一天就要来临的时候,当我奔腾不息的梦想就要触手可及的一刻,为什么我的内心竟然如此踟躇难安?

岸边,一个又一个的山头从眼前晃过。太阳的最后一点余辉落尽,刚才还碧绿如洗的树林瞬息变得黛黑一片。偶尔的几只航标灯眨着鬼魅的眼,挑逗着江上的旅人。呼呼的江风掀起了船舷上的布帘,不时扫在人的脸上,让陷入沉思的旅客突然一阵惊悚。这是南方的八月,正当盛夏。可是,我却在裹住了全身的江风中感到了一丝陌生的冰冷。满耳是江涛的高吟和轮船的轰鸣。我的耳膜似乎有些麻木,眼睛也在迫降的暮色中逐渐模糊。

我来到船尾的甲板,想要最后看一看那个刚刚离别的小城,可是,除了满眼暗黑的波涛,除了波涛间的一些航标灯,除了灯旁不远处几艘拉响了汽笛的货轮,便只有苍茫的暮色,和着几颗并不十分明亮的小星,应付着我年轻的心。

我突然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孤单和惶恐。这是我生命中的第一次,也是最重要的一次远行。在很大程度上,它将决定我未来的人生路向。为了这一天的早日到来,我曾拼命努力,奋斗不已。一切都像是命定。上帝把我安排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傍晚,踏上这样一条陌生的客船,然后,在还没理清的困惑中,逆流而上。

 





                 三、漂流的浮物

 

少年的内心对于未知的将来充满着探寻的向往与离奇的梦想。正是这种捉摸不定的动感刺激着轻狂的热情,在人生的道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摸索着前行。但前路的扑朔与迷离,又总会不时地在少年的心上蒙上一层淡淡的暗影。当我们离故土越来越远,当我们在某个疲惫不堪的夜晚,猛然记起天各一方的亲人,才发现漫长的时间与遥远的距离并不能冲淡对于亲人的想念。相反,走得愈久,离得愈远,便想得愈深。

这很像江上的回漩。虽然马不停蹄地奔波,虽然浩荡激越地冲锋,可是,又往往在最不经意的当口,回头,向着来路瞥上深情的一眼。瞥上深情的一眼,又波澜壮阔地向前。那些随着回漩漂流的残枝与落木,饭盒与胶袋,还有许许多多说不清的浮物,也一样在大江上推波助澜,此起彼伏。

想起十年前,那时候风华正茂,抱负重重。总感觉全身有使不完的劲,用不完的力。似乎只要一伸脚,便可以踏遍心中向往的每一寸热土。暑假来临,与两个同学相邀,第一次在长江上顺流而下,直达武汉。从地理位置而言,我从小到大其实都生活在长江边上。然而后来才知道,那不过只是长江中微乎其微的一小段罢了,长江的雄奇与凶险,清幽与秀丽,风雅与端庄,都还是那个暑期才亲见。三峡的美,已经有很多人已经细细地描透,不用再多说了。可是,就算是举世闻名的长江三峡,也不过是长江的小小一段。整个长江所蕴藏的全部的美,怕是无人能够穷尽了。然而,这小小的一段,因为她公认的典型,也足可以深深地震撼人心,值得永远地存留于记忆。

对于漂在江上的浮物,那时还没有更深刻的认识。只是隐隐感到了人们环保意识的薄弱。更因为满眼里全是从未见过的美丽与惊喜,到不大关心这江上微不足道,也暇不掩玉的浮物了。我不曾料到,多年以后,曾经豪情满怀的自己,原来也只是它们中之一。

去年辞了在外的工作,从北京抵重庆,再一次顺江而下。在严格的意义上说,这一次已经不能算是“顺江”而下了。满江的水静静地候着,不知到底在等些什么。没有浪拍船身的涛声,没有扣人心弦的急流与险滩。一切都静静的,好像长江从来不都不曾有过巨浪涛天的过去一样。大概是加强了整治,江上清洁了许多,浮物很少了。

一个人默默地立在船头。当年同游三峡的同学早已不知所踪。风不大,阳光很微弱,两岸的林木蜕了去冬的黯然,开始慢慢泛出早春的绿意。朦胧的视野里,搬迁至上游几十公里处的故乡小县城,开始在江雾中若隐若现。

 





             四、落幕词:颔首·眺望·默想

 

从磨磐寨上的这个位置望出去,全城尽收眼底。长江默不作声地守在城边。当所有的繁华落幕,当曾经的奔腾平息,当长江把无以计数的能量蓄积,不知道她看没看见,在她身旁的小山上,正有一个即将而立的青年,在朔风中静静伫立,在眺望中低眉、颔首、默想……







注: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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