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影 | 一个人的童年,就是一个人的历史内核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3-05-10 14:56:27


来源=头条读书会


朋友们,你们好,我是虹影,特别高兴,利用头条读书会这个机会跟大家在这里见面。今天晚上我想说,如果我不是一个母亲,那我肯定不会写《米米朵拉》,也不会写《奥当女孩》《里娅传奇》和《新月当空》这样的孩子适合读的书。因为我有女儿,所以我就开始给她讲故事,讲最多的是我小时候的故事,慢慢发展成给她讲我小时候听来的神话故事。在我小时候,我相信自己会成为一个讲故事的人,会写书,而且这个愿望,就像一棵大树一样的。


我在北京的房子,窗前有一条运河,经常有人卷着裤子捉鱼,逢大雨的话,河水就会漫上来,漂满了树叶和浮萍。有一次我女儿特别顽皮,为了教育她,或者是为了换一种方式跟她说话,我就尝试跟她讲一个红头发女巫的故事。这个女巫要把那个爱哭的孩子带到一个坏的法国去,那个坏法国不是我们经常度假和居住的法国,在那里是没有父母,没有小朋友,没有学校,也没有吃的、玩的,只能给女巫做重体力活儿,抬石头作回报,很多孩子,都是这样失踪的,甚至很多孩子都被饿死了,劳累而死。


女儿一听这个故事就马上停止了哭,她问我妈妈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这个坏女巫吗?我说那你就要笑,当时我的女儿本来在哭,她就马上笑,哦哈哈哈哈哈哈,那之后她就吃饭也好好的,睡觉也好好的,几乎很少哭。这也是写这本书的一个源头,一个跟孩子失踪有关的故事。


我经常听见身边的朋友讲,谁家的孩子不见了,谁家的父母满商场地找孩子,而且我自己也有好几次找不到我的女儿;所以我开始做功课,上网阅读大量的资料,发现孩子失踪量特别大,超出了我的承受能力。直到有一天,我发现我窗外的河面上有一个穿着橘色长裙的女孩;她看着我,我也看着她,不管是刮风下雨,不管是新月之夜还是乌云翻卷,她认识这个世界和我完全不一样,她特别单纯、善良,而且很弱小、胆怯,就像我们所有的孩子一样,她慢慢学会了无畏,不按常规行事,她以全新的方式,向这个多变邪恶的世界,举起了不妥协的手,她让我想到了我自己的童年,想到了我的女儿,想到了很多很多的孩子。在这个时候我就想,应该开始写这么一个叫“米米朵拉”的女孩的故事。




这本书完稿是在两年前我女儿生日的那天,又用了两年时间来修改这本书,这本书是献给她的一个特殊的礼物。我经常想等到我女儿真正能够读懂《米米朵拉》的时候,她才会明白,我给她的这个礼物对她一生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想这本书写的就是父母,尤其是一个母亲,她怎么放开手,让孩子独立面对这个世界。



磨难,其实所有的人都不是自己愿意去承受的,谁都愿意走一条特别容易走的路。而且,每个人的成长都不一样,但是每一个人都要经历这样那样不同的磨难;这个世界对每一个人来说,尤其是对孩子来说,我们是生来不平等的,我们在成长的过程当中就更不平等。有一些父母,她愿意把孩子照顾得特别温暖、特别舒服,而且留有大量的钱,房子也有,未来也安排了。然后,这个孩子看起来一生是容易特别幸福的,我觉得这是一个表面,孩子长大的过程当中内心的困惑或挣扎,她总会遇到一些偶然或必然的问题,要么是学业不顺,要么是恋爱也不顺,要么是婚姻不幸,总有一个会出现,考验她。


比如说偶然会在一次旅行时,遇到了不测,这种防不胜防是我们人生存在这个世界上所经历得比较正常的。我经常说,上帝给你这个东西,也会给你另外一个东西,比如说给了你幸福也会给你不幸,给了你不幸也会给你幸运,上帝总是来平衡。所以我们要在对付磨难的时候,也要对付幸福,因为特别快乐的时候也会让你乐极生悲,所以我们要有平常的心来对待我们的命运或生活。


一般而言90%的人都会被打倒,甚至在灾难面前或者是面对离别的时候也会被打倒,有10%的人会从前辈的经验教训里得到启示。这个经验教训有一部分是来自书籍的,有一部分是来自于人们的心口相传。国外有些家庭,在孩子还没成年的时候,就把他送到一个集训营里,去教他生存的这种能力;而且在孩子长大的过程中,也会给他一个必读书单,如果这两者都做好了,比如说一个孩子遇到了什么问题,比如说失恋,也不会像什么《少年维特之烦恼》中的那样子。




我认为,更重要的是孩子生长在一个温暖有爱的环境里面;在家庭,在朋友当中,都处于这样的一种状态。这种情感呢,就超过了书籍,胜过了经验或教训,这样的一个孩子,心很正。我们说邪压不了正,正能压邪,我就是把“米米朵拉”放在这样的一个环境里面,她有她母亲特别多的爱,所以这才能让孩子对这个世界不提防,能善待,这才可能让米米朵拉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面去相信任何一个人,去帮助任何一个需要她帮助人。她无知者无畏,面对一个被魔咒控制的王国,在那里化险为夷;每一次都是这样。因为她是一个具有正能量的,爱笑的,不爱哭的孩子。




其实我从来也没想过,我会有一个孩子,我会当母亲;我想上帝对我很好,这个世界对我特别好。



给了我孩子,让我体会到当母亲,这让我想起来我跟我母亲之间的关系。在我母亲生前的时候,我总觉得啊,我跟我母亲之间隔着一道墙,所以在我自己有了孩子的时候,我一定不要这样做,我一定要和她沟通,我要让我们的心灵相知,所以,这也是我为什么会写孩子的书;我想通过一个故事,更靠近孩子的心。


我经常跟孩子在地上一起打滚,我们一起做游戏,我们同读一本书,只要是我在家,我每天尽可能陪伴她,然后给她读床前书,开拓她的想象力。


而我在陪伴她的过程中,发现我自己的想象力也被开拓了;而且最明显的是,我发现跟她在一起我特别爱笑,而且也特别爱幽默,特意喜欢给她编歌、给她唱。比如说《米米朵拉》这本书里面,我就给她编了很多很多的歌,都是我跟她一起唱的。还有《奥当女孩》《利娅传奇》或《新月当空》《马兰花开》等书里,也有很多歌词是我专门给她写的。




我想跟孩子在一起。孩子给我带来的最大的变化是,好像我的生活永远处于一种特别大的快乐状态里;孩子有一种快乐的气场引着我,让我有使不完的劲。



我不知道其他妈妈或其他人是怎么样,反正孩子是让我整个的生命重新打开;而且我睡觉睡得很晚、起床起得很早,但是好像也没有觉得特别累。不管我心里面有多么的不开心,只要一看见我的女儿,我就特别高兴。跟她在一起,带着她去什么地方,好像我的眼睛都生出很多眼睛,能观察到跟她相关的一些事情,比如说她感兴趣什么我也会感兴趣什么。 她对什么人有兴趣,我也会对那个人有兴趣。而以前,我没当妈妈的时候,谁说起她的孩子我就没有什么耐心,现在谁说起她的孩子,你谈多久我都特别高兴。以前我到商店里面肯定是给自己逛衣服,现在我是专门去给孩子逛衣服;我整个的思想,开始跟孩子相关。

我是一个最普通的一个妈妈,所以我写孩子的书也是非常正常的。






一个人的童年,就是一个人的历史内核;通过童年我们开始认识这个世界。我是通过童年看这个世界的,所有的经验和情感都成为我写作的营养。



在小时候,就听说还会有其他的世界,是不是比我们这个世界更好呢?比如说我们人在受苦的时候,我们想神可以帮助我们,那神真的存在吗?比如说鬼城真的存在吗?冥界真的存在吗?这些都是我小时候的迷惑。


比如说那些金竹寺传说,在两江的汇合处,那个江下面有一个金色的寺庙,那里面住着神仙一样的主持和尚,他们真的存在吗?我一直想走到那个下面去,现在,我通过我的小说走到下面去,通过写这个故事来找一种入口,通向另外一个世界。我现在还记得我十八岁离开家乡时在渡轮上的心情;当时我对自己说,我一定不要回去啊,今生也不要回到重庆南岸六号院子;但当我拿起笔来写《饥饿的女儿》时,就已经心平气和了。




我描写这些故事的时候,当年就像黑白电影一样的纪录片,我不再带有个人情感在里面;把当年发生的事情全部写出来,我的心就像一把手术刀一样,把它们全部划开。



我想今天我写《米米朵拉》也是这样的,我把我所有童年的梦想、我的希望、我的疑问,我对这个世界最先的看法,都写到了这本书里面。


我觉得中国儿童文学里面应该有像《米米朵拉》这样的写现实或写幻想,能够非常痛快地把孩子的世界写得非常淋漓尽致的作品,让孩子们真正享受到一种灵与肉的畅快,打开他们童年的幼小心灵。





一、单身的时候文青们做尽不食人间烟火之事,当了妈妈后各种落到尘埃里,操心衣食住行,担心吃喝拉撒;请问您有了宝宝后最大的改变是什么?


虹影:我在做妈妈后几乎少有失眠,我也总能一倒下就入睡,睡觉质量极好。我再也不忧郁了,孩子带给我的是快乐、安全和温暖。


二、您的童年和您女儿的童年相比,您觉得她们这一代人最大的幸福是什么?除了物质方面。


虹影:比我的童年少年时代更有安全感,而且有数不清的书可以阅读。


三、是该把孩子培养成一个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人士,让TA承担不可避免的焦虑、疲惫、压力山大;还是应该让孩子自由成长为一个或许平凡,但是会快乐幸福的人?您对您女儿以后的期待是什么?


虹影:只期待她成为一个快乐的人,因为在遇到她之前我曾经是如此不快乐。我有那样的艰苦童年,女儿和我不一样,她有父母的关爱,我希望她健康快乐,如同天底下所有的母亲;我之所以为她写书,是要她明白世界的黑暗和可怕,这点不同于天底下所有的母亲。我要告诉她,人生下来就是不平等,生活也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不会总是胜利者,我们要习惯做一个失败者。每个人都会面临被世界打得粉碎的时候,她要学会做好准备。


四、童年那么多悲伤,除了有邻居朱太太借书给你看,还有哪些回忆让你多年后回忆起来感到温暖,成为你给孩子写书的支撑点?人是不是在越孤独、贫穷、卑微、甚至低贱的时候,越是需要一种力量,引领自己一点点往前走?这个过程您是怎么走出来的?


虹影:文学的力量就是一种魔法力量,可以改变我们的生活和命运。在我《小小姑娘》这本散文集中,写了童年邻居们的故事,还有一个曾在解放前是的邻居阿姨也对我非常好,还借她儿子的手抄本《少女之心》给我看,那本书是当时的黄书。我想说的是很多人对我非常不好,还是有人对我好的,这点如同黑暗中的光芒,我相信这光芒的力量,心里也对存在于这个世上有了希望和梦想,就是这希望和梦想支撑着我一路走下来。


五、在写作目的、写作风格等方面,您女儿的到来应该给您的写作带来了一些转变;想请问您今后的创作方向是什么?作家是否应该延续某一种相对固定的风格?


虹影:我的写作风格就像我的名字,像“虹”一样有七种色彩,从不相同,今后的创作也不会类同于以往写过的小说。我不会重复自己,我会挑战世界,就像万有引力之虹一样,将想象与现实之舞跳好。


六、《米米朵拉》一书中,米米朵拉在找寻母亲的过程中经历了各种惊险与艰辛,请问您怎样看待现实生活中孩子遇到的挫折?


虹影:一个人一路走来,所看到的并不只是成功,还有失败。所以,我们当父母的要告诉孩子,失败是正常的,失败不可怕,要克服挫折,只要坚持、不放弃,最后便可到达你心中的目的地。比如我童年的阴暗一直留在我的性格里面,但当我有了孩子以后,我发现这种悲观的性格只遗留在了创作里面,而在现实生活中已经渐行渐远。虽然我很绝望,我不再相信爱情,仿佛死过一次又一次,让我如此害怕恐惧这个世界,但我始终未曾放弃,我永远相信明天会比今天更好。我就是一面镜子,你看见了我,就看见了你自己,我能做到的,你也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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