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新的布袋替换掉自制的碗袋时,新的时代就此降临。
在八十年代的北大,同学们大都有一个帆布袋,既装书,也承担着碗袋的功能。时代变了,同学们等待下课的焦急心情却是相似的。下课时间一到,小许就和身边的同学一起叮当叮当地敲起碗来,讲台上的教授闻声,心领神会地开始“总结一下——”。
课毕,大家都以极快的速度跑出教室,拎着饭缸走入学三食堂(现在大讲堂的南半部分),排队等候打饭。食堂内椅子较少,小许打完饭后,往往就地蹲在大讲堂内吃起来,也有些人会到北面的紫藤架下吃饭,一个个地小鸡啄米似的,几千人的场面,甚为壮观。
当时的学三食堂东面,是几十棵柿子树组成的柿子林。在柿子熟的秋天里,工人们用长长的竿子勾柿子,下面几个人扯着白布接着。下手快的同学,则会在工人们行动前的晚上,抢先摘几个,早早地送去心仪女生的宿舍。
食堂通常具有开饭以外的其他功能。五六十年代起大饭厅便有放映电影的传统,到八九十年代,食堂还承担起了播放球赛的功能,倘若重要球赛在晚上或半夜开踢,食堂也会开门放转播。每逢赛点,足球迷小许便早早地在食堂占好座位,翘首盼至夜深。转播球赛时熙攘的食堂仍可见五六十年代早早搬凳子占位、一晚上连看了三场《青春之歌》的学生们的身影。
除去转播球赛,周末的学三食堂还是北大舞会的举办场所之一。夜幕降临之时,在混杂着米粥、馒头味道的学三食堂,舞会也伴着喧闹的音乐声就此开场。小许常在学三食堂里溜匕舞,他记得,大饭厅的水泥地粘乎乎的。跳完了舞,同学们常常远远地招呼他去西门外新开的烤鸡翅店里搓一顿。
他们大多没有意识到,与西门烤翅共同开启的,是一个近百年来北大学子们都未曾体验过的,全新的时代。
食,是恒常不变的选择。
百多年来,朝往夕来,时代更迭,几代北大人的食事,被无数的晨昏和晚霞温柔地注视,凝为一个又一个的时代速写。
2017年的北大,踌躇之际,白小念被身旁的大叔唤住——“同学,百讲怎么走?”
交代了具体路线之后,白小念补了句,“那以前可是大饭厅啊。”原址在百讲的学三食堂,后来搬迁到学五和学一之间,更名为康博斯,包括中西餐厅、饺子部和面食部。
白小念入学的时候,康博斯旧址已成一块竖起了银色隔板的空地。早些时候,隔板未立之时,从空地与31楼间的小径经过,视线还可以越过这块空地,看到另一头的学五和艺园。
预计到2019年,一栋总面积约34000平方米的餐饮综合楼会在这块空地上拔地而起,正式投入使用。
在旧楼倾颓新楼拔地而起的演进中,嵌入每位北大学生的日常琐屑中的燕园食事被一点点地织就而成。
时来时往,食事常新。
(注:本文人物均根据相关材料虚构)
手绘配图由中国语言文学系2015级本科生向华羽提供,特此鸣谢。
参考资料:
朱海涛《吃》,收于《北大旧事》(陈平原、夏晓虹编)
许志俭《“烤馒头”和“冻柿子”》、王景山《沙滩忆旧》,均收于《北大岁月——1946—1949的记忆》(北京大学校友会编)
周清澍《学史与史学 杂谈和回忆》
齐锡玉《为做翻译的点滴回忆》
《我们这一代——北大五九0三级学子感悟录》(薛启寿主编)
段宝林《燕园长屋与迷糊协会》,收于《筒子楼的故事》(陈平原编)
《李赋宁先生纪念文集》(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编),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4
北大青年《调查 | 食堂中午十二点》
编辑:高梓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