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廿之歌 | 舌尖上的北大:燕园食肆的前世今生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3-05-10 14:56:27


编者按

根据餐饮中心发布的通知(详情见下图),从3月13日起,学一食堂的休闲快餐就要开始试运行了!继学五食堂后,校内又多了一个可以在非就餐高峰时段“觅食”的地点。而在学一的北面,那片被银色隔板包围的区域,将在2019年建起一栋总面积约34000平方米的餐饮综合楼本文将带你回顾燕园食肆的前世今生,看看那些年、那些人“食在北大”的故事。




作   者

中国语言文学系2015级本科生 陈雅芳

外国语学院2015级本科生 李毓琦

信息科学技术学院2014级本科生 符尧




下课铃打响,正值饭点,白小念从教学楼走出,汇入汹涌人潮中。


学一、学五、农园、勺园、艺园、松林包子、燕南美食......“吃什么”已然成了白小念每日的例行三问,真愁啊,不知道以前的北大人会不会也像她一样愁。



朱生:解放前的沙滩红楼食堂



同样是下课后,朱生犹疑了好一会儿,方才走到东斋门北侧的海泉居饭馆门前。他撩了下长袍,随即跨进了门槛。海泉居墙上挂着一幅署名“胡适之贺”的对联——“学问文章,举世皆推北大棒!调和烹饪,沙滩都说海泉‘成’!”,这大抵是某个调皮的同学开的玩笑。


朱生落座后,招手要了个北大特菜“张先生豆腐”(传闻是某位姓张的北大学生所创),再加一汤,花卷米饭管够,便是一顿要价一毛五至一毛八的普通客饭了。




此食堂以小盘小碟小馒头出名,馒头两个对粘在一起,价廉物美,菜少则四分一碟



1935年,在北大沙滩红楼一带,林立着无数的小饭馆,细数起来,红楼大门对面两家,东斋附近两家,第二院附近两家,沙滩西端一家。朱生称,不论走进哪家,只消半个钟头工夫,再费几分钱到两毛钱,就可以管饱肚子。要实在想省钱的话,还可以上汉花园的小食摊上同洋车夫并排坐在那矮长凳上啃大饼。


到校外自行就餐称为“零吃”,在食堂就餐则称为“包吃”。学校里有可包饭的食堂,每日三餐,一人一月六七元。好比那据说自光绪年间就被老板包下来的西斋食堂,此食堂以小盘小碟小馒头出名,馒头两个对粘在一起,价廉物美。因为碟小,朱生和同学同去西斋食堂时,小碟子总是挤满桌面,一顿饭到最后却也所剩无几。 



王生:解放初的沙滩红楼食堂



王生经过饭厅时,常看见墙上贴着许多“出让”或“征求”饭位的招贴。



当时校内食堂的包饭已经由专人承包改为学生自己雇工做饭,分为“米饭膳团”“馒头膳团”“丝糕膳团”和“窝头膳团”几种伙食团,饭钱是按月交的,同学由于各种原因不能就食时,可以按顿按天出让和买进饭位。


1946年货币贬值,物价飞涨,“奖学金”不以实际金额而以袋为计数单位。王生曾获得三分之一袋面的“奖学金”,他用这“奖学金”中的三分之二吃饭,一天半斤多面吃不饱,就换成玉米磨碎蒸成的丝糕。


冬天一到,“冻柿子”和“烤馒头”便风靡一时。


柿子作为应季水果,常红彤彤地摆满校外的街道。王生将柿子放在窗台上,到第二天,就变成又冰又硬的冻柿子。


北大复原时,,吃冻柿子时刚好排上用场,他先在柿子上挖一个小洞,再倒点奶粉搅拌一下,就变成美味的自制冰淇淋了。

期末刷夜时,倘有烤干了的馒头,再配上冒着烟的热开水,那就再好不过了。思及此,王生咂吧了一下嘴。


烤馒头的制作手法说来也简单——到餐厅吃饭时,顺手将那没吃完的馒头放进冬日大衣的口袋里暖着,回了宿舍就放在暖气片上烤一烤,不用多久,一个暖手又暖胃的“烤馒头”就成功出炉了。



这样好的零嘴是不常有的,一日三餐纵然单调了些,仍是同学们最为重视的。当时,食堂的菜里少辣椒,王生身边有些来自嗜辣如命地方的同学可就受不了了——“湖南人初到北京,最不能忍受的是菜辣椒,对我来说,就如同没搁盐一样。”


来自湖南、四川、重庆的八个同学凑了一桌,负责从东单菜市场找到最辣的尖辣椒,炒成菜拿到食堂共享,被其他同学们戏称为“辣椒小组”。



李生:五六十年代的北大食堂



然而决定北大伙食水准的不是辣椒质量,而是历史时代。


1952年院系调整后,燕京大学的土地归北京大学收管,北大由沙滩红楼迁至今天的燕园。当时,学生们的主要就餐场所是位于燕南正中的大饭厅在大饭厅西头,向南延展出了一个比较小的学生饭堂,人称“小饭厅”。


当时常吃玉米糊,领饭时多有碰蹭,李生无意间一扬手,碗边的玉米糊便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线,在身旁同学衣服上留下之后洗不掉的黄色粥印。这粥印被戏称为“第二校徽”,周末或节假日在海淀街和老虎洞逛街时,李生总能依靠衣服身后的一道道粥印判断同校同学。



周末或节假日的海淀街



50年代初,食堂的主食一般都是高梁米、棒子面和白面掺和在一起的混合面馒头,只有食堂月底有伙食结余时,同学们才能“打牙祭”,吃点荤腥。到了三年困难时期,别说偶尔“打牙祭”了,食堂差点到了“无锅可揭”的地步。


1959年3月,食堂大锅使用情况告急,原来的二十口大锅都补了不少补丁,其中有七至八口随时都有掉底的危险,原计划9月份开学后添八口新锅,最终却只无奈地借到了一口小锅。1959年下半年,学校开始使用饭票菜票,饭票的规格为一两二两,每月三十三斤左右;菜票规格为:甲菜一角钱,乙菜八分钱,丙菜六分钱,丁菜四分钱。


多年后,李生还忘不掉当时食堂曾推出的一款叶绿素窝头。


食堂为了解决粮食定量不够吃、师生营养不良的问题,决定将学校的杨树叶打烂后搀在面里头蒸成馒头。这叶绿素窝头要比普通的馒头大了整整一倍,刚推出时,李生和同学们都兴冲冲地排队买这“个头较大”的窝头,不料窝头下肚之后会在肚肠里结成疙瘩,有小拳头那么大。因而短短两三天内,叶绿素窝头便迅速下架。


叶绿素窝头不止在肚肠里结成疙瘩,更是反映了困难年代的诙谐与无奈。


到了1960年下半年,饭票改成了饭卡,卡中的格子数对应当月的定量,一张卡一个月,每天的定量则分为九个格子,一个格子一两粮,买几两主食,就在相应的格子里画上几个“X”。要在食堂用餐,除去带上饭卡,还需自己预备饭碗和饭勺,同学们把碗称为“李承晚”(与当时韩国总统的名字谐音),下课时间一到,总会有“李承晚”碗勺当啷的响声提醒老师和同学,该下课吃饭了。


碗袋通常是同学们用廉价的毛巾对折缝制而成的,稍为讲究的女同学则会用花布制成,显得漂亮一点。

小许:八九十年代的北大食堂



当新的布袋替换掉自制的碗袋时,新的时代就此降临。


在八十年代的北大,同学们大都有一个帆布袋,既装书,也承担着碗袋的功能。时代变了,同学们等待下课的焦急心情却是相似的。下课时间一到,小许就和身边的同学一起叮当叮当地敲起碗来,讲台上的教授闻声,心领神会地开始“总结一下——”。


课毕,大家都以极快的速度跑出教室,拎着饭缸走入学三食堂(现在大讲堂的南半部分),排队等候打饭。食堂内椅子较少,小许打完饭后,往往就地蹲在大讲堂内吃起来,也有些人会到北面的紫藤架下吃饭,一个个地小鸡啄米似的,几千人的场面,甚为壮观。






当时的学三食堂东面,是几十棵柿子树组成的柿子林。在柿子熟的秋天里,工人们用长长的竿子勾柿子,下面几个人扯着白布接着。下手快的同学,则会在工人们行动前的晚上,抢先摘几个,早早地送去心仪女生的宿舍。


食堂通常具有开饭以外的其他功能。五六十年代起大饭厅便有放映电影的传统,到八九十年代,食堂还承担起了播放球赛的功能,倘若重要球赛在晚上或半夜开踢,食堂也会开门放转播。每逢赛点,足球迷小许便早早地在食堂占好座位,翘首盼至夜深。转播球赛时熙攘的食堂仍可见五六十年代早早搬凳子占位、一晚上连看了三场《青春之歌》的学生们的身影。


除去转播球赛,周末的学三食堂还是北大舞会的举办场所之一。夜幕降临之时,在混杂着米粥、馒头味道的学三食堂,舞会也伴着喧闹的音乐声就此开场。小许常在学三食堂里溜匕舞,他记得,大饭厅的水泥地粘乎乎的。跳完了舞,同学们常常远远地招呼他去西门外新开的烤鸡翅店里搓一顿。


他们大多没有意识到,与西门烤翅共同开启的,是一个近百年来北大学子们都未曾体验过的,全新的时代。



食,是恒常不变的选择。


百多年来,朝往夕来,时代更迭,几代北大人的食事,被无数的晨昏和晚霞温柔地注视,凝为一个又一个的时代速写。


2017年的北大,踌躇之际,白小念被身旁的大叔唤住——“同学,百讲怎么走?”


交代了具体路线之后,白小念补了句,“那以前可是大饭厅啊。”原址在百讲的学三食堂,后来搬迁到学五和学一之间,更名为康博斯,包括中西餐厅、饺子部和面食部。


白小念入学的时候,康博斯旧址已成一块竖起了银色隔板的空地。早些时候,隔板未立之时,从空地与31楼间的小径经过,视线还可以越过这块空地,看到另一头的学五和艺园。


预计到2019年,一栋总面积约34000平方米的餐饮综合楼会在这块空地上拔地而起,正式投入使用。


在旧楼倾颓新楼拔地而起的演进中,嵌入每位北大学生的日常琐屑中的燕园食事被一点点地织就而成。


时来时往,食事常新。


(注:本文人物均根据相关材料虚构)





手绘配图由中国语言文学系2015级本科生向华羽提供,特此鸣谢。


参考资料:

朱海涛《吃》,收于《北大旧事》(陈平原、夏晓虹编)

许志俭《“烤馒头”和“冻柿子”》、王景山《沙滩忆旧》,均收于《北大岁月——1946—1949的记忆》(北京大学校友会编)

周清澍《学史与史学 杂谈和回忆》

齐锡玉《为做翻译的点滴回忆》

《我们这一代——北大五九0三级学子感悟录》(薛启寿主编)

段宝林《燕园长屋与迷糊协会》,收于《筒子楼的故事》(陈平原编)

《李赋宁先生纪念文集》(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编),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4

北大青年《调查 | 食堂中午十二点》


编辑:高梓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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