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文艺||散文随笔||张春林:儿时愣事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3-05-10 14:56:27


儿时愣事

文/张春林


我们村是一个较为富裕的地方,土地肥沃,水源丰沛。全村有一纵两横三条人工河,一纵,是指由西向东将一二小队与三四小队隔开,并注入第一条自北向南横向的河流里。第一条横向的河流将一至四小队与五至十小队隔开,第二条横向的河流在东边,将五至八小队与九十小队隔开来。各小队之间并不因为河流而交通不便,因为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座水泥桥,这水泥桥绝不是现在的豆腐渣工程,虽工艺简单却结实耐用,过去能走二十五匹的“东方红”,三四十年过去了,现在仍能通卡车。

我做的第一件实诚事与桥有关,也与“东方红”有关。我们当地有一个风俗,每年除夕和正月十五要去“过桥”,在桥上来来往往走几遭能保一年平安。我们顺着河堤向西,走三四里路,就到了公路,这是一条柏油路,向北是我们县城,往南是邻县枝县县城。我们一般是在公路桥上下玩,这里的河面较下游宽许多,又是冬季枯水期,所以桥下露出来许多块干地来,哥哥姐姐们坐在鹅卵石上打扑克牌,我们小孩子或在干地间蹦来跳去,或把鞭炮插到石子间炸着玩。大多数小孩在桥上疯赶,或在桥上比赛扔石子。那时机动车少,半天不见一辆,有时能见到一辆冒着黑烟的手扶拖拉机跑过去,其它车就难得一见。玩着玩着,突然有人喊:东方红,二十五匹的东方红。我们兴奋地往北望,在桥下玩的大孩子有的也跑了上桥,远远的,一辆红红的、高高大大的“东方红”冒着浓烟驶了过来,一副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样子,轰隆隆从我们面前驶了过去,车厢屁股撅得老高老高。突然,一块大石头飞了过去,越过高高的车厢屁股,“咚”地砸进车厢内,就见四哥猴子一样,“嗖”地越过桥的护栏,跳下桥去,不见了踪影。东方红跑出几十米,刹住了。几个大哥哥一看情形不对,赶紧四处逃蹿,而我们几个小小孩子却没事样,只是傻傻地看着。本来嘛,又不是我们砸的,干嘛要跑呢!从驾驶楼里跑下来三个人,其中一个人指着我说:我看清了,是他砸的。另外两个也不说话,捉住我的手就往车上拖。他们把我塞进驾驶楼,开着车就跑。我大叫: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但我没哭,只是在想:车厢被砸破了吗?

东方红跑了一阵子停了下来,车上的人把我推下车,一溜烟跑了。我这才哭起来,远远地看见伙伴们在往这儿追,我也不怕了。我们会合后,豪气冲天的叫着骂着往回走。过了一会儿,大哥二哥和村里的十几大哥哥们骑着自行车追来了,个个肩上扛着扁担。原来,我们来玩时,张勇哥是骑了自行车的,是他回去报的信。大哥恨恨地说:要不是过年,追到枝县去,砸了他的车。转而,大家又责怪我们:也不知道跑,傻子呀?

我在心里说:跑什么呀跑,我又没砸!我暗暗认为四哥做得不对。怎么能用那么大的石块呢?说不定人家的车厢被砸出一个洞来呢!


犯傻的事当然不止这一件。有一天,队里来了一群河南人,他们在田地里挖土烧砖,他们烧砖和我们这儿不一样,我们这儿要用窑,他们不用,他们就是将砖坯一层层垒起来,叫烧捆窑;我们这儿烧出的是青砖,他们烧出来的是红砖。这群窑工本来在砖场近旁盖了几间草棚,吃住就在草棚里,那天中午我们去上学时,竟然发现草棚里连一个人都没有,也不知道他们跑哪儿去了。我们一拥而上,学着窑工们的样子,将已经和好的泥装进模具里,压实,然后反扣出来。但是,我们都忘记了,往木模里放泥时要先在模具里撒上一层细沙,这样做好的坯子才能从模具里扣出来。我们干得手忙脚乱,泥巴就是不肯从模具里出来,突然不知谁喊了一声:“河南人来了!”小伙伴们丢下模具就跑,我一抬头,发现那群窑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面前。他们围住我,用外地口音吓唬我,有的说:“叫他爸来!”有的说:“到学校告他。”有的说:“让他把裤子脱了。”我低着头不哼声,用手从模具里使劲向外挖泥,我又急又羞,满头是汗。后来一位大爷冲那群人吼:“别闹了,莫让娃上学迟到了!”这群人这才嘻笑着地散开了。我将沾满泥的双手在地上胡乱地擦了擦,抓起书包往学校跑,冲进校门时上课铃声刚刚响起。

吃了亏我总记不住教训,没多久就又犯了一次傻。四小队的东面临河,背后靠山。我们这儿的山,往大里说算是个丘陵,往小里说就是几个山包包。我们的学校就在这个山包上,山北是四小队的仓库和稻场。稻场四周堆满山一样的稻草垛,这稻草可不能随便拿,是队里的耕牛冬天的口粮。我们一二小队的学生娃上学就要经过这个稻场,有时上学早,我们就在稻场里躲迷藏。不知从那一天起,一群民兵来到学校附近,他们有时在学校周围的山包上匍匐前进、跑步、打靶,有时到四小队的稻场里练队列。有时放学时正巧遇到他们在训练,我们往往看得舍不得走,在回去的路上,一路学着那个连长(我们听到民兵喊他连长)的腔调怪模怪样地叫:“婆婆前进——”当然回到家免不了会受到大人一顿骂。再大一些时候,我们才搞清楚,不是“婆婆前进”,而是“匍匐前进”。有一天中午去上学,到了稻场边,我们发现民兵都回家了,在稻场中间却架着两丛。枪管朝上拢在一起,分开,很是好看。几个高年级学生悄悄地走过去,过了一会儿又散开到稻草垛周围打探一番,再回到枪边,就毫不犹豫地一人拿起一支枪摆弄起来。我们几个小家伙也不甘落后,抱起枪,有的扛在肩上,有的摸枪管,有的扣板机。看着大哥哥们把枪栓拉得啪啪响,我们也手忙脚乱有学着拉枪栓。玩着玩着就玩得忘记时间了,听见山上学校的铃铛响了起来,大家把枪往地上一扔就跑,我也跟着跑,一回头,发现枪被扔得乱七八糟,于是回过头想把枪重新架起来。可是架来架去怎么也架不稳,我急得满头大汗,民兵们来了。他们大喊:“抓破坏分子。”我一下子成了瓮中之鳖,三四个民兵捉手的捉手,捉脚的捉脚,像老鹰叼小鸡一样轻而易举的把我抬到了学校。那几个先逃到学校的同学只是因为迟到而在操场里罚站了一节课,而我罚站了半天,放了学之后还被留下来写检讨。这事,被同学们笑话了好久好久。

小伙伴们给我起了个绰号,叫“愣子”。愣就愣呗,江山易改,本性难易,几十年过去了,这股愣劲硬是没有改过来。




作者简介

张春林,湖北宜昌车务段办公室职员。文学作品散见于《羊城晚报》、《新民晚报》、《湖北日报》、《楚天都市报》、《燕赵都市报》、《杂文报》、《小小说大世界》、.新安全》、《华东文学》、《文化前沿》、《故事林》、《民间故事》、《佛山文艺.打工族》、《上海故事》、《八小时以外》、《三峡日报》、《三峡商报》、《三峡晚报》、《荆门日报》、《荆门晚报》等多家报刊,获2017年全国金堂故事征文大奖。曾获省电视台文学征文诗歌组二等奖,市电视台诗歌征文三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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