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被街巷掩藏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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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5-10 14:56:27
早上7点，宁寂的街道都是被一阵阵叫喊声给闹醒的，而不似乡村里有固定的叫醒使者。小时候悲惨的我早就被妈妈叫起来早读了，清冷新鲜的空气灌进脑中，即使我是拒绝清醒的，但还是拿起了书趴在二楼的阳台开始了早读。窗户就像是房子的眼睛，而我正从眼睛里，看着后来的一切。街上的人很少，时不时也有零星地开门声，就像是音乐会的序曲，小心翼翼地拉开整场绚丽，让我多余的大气都不敢喘。“哐当——”对面的门猛地一下打开了，一个身影晃悠着，却没露出正脸。隔了一会儿，烟柜被踉踉跄跄地推了出来，放在了门口，刺耳的摩擦声撕裂了整条街的安宁，打破了沉默维持着的格局。她转过身，眼睛一扫，瞅见了我，冲我一笑，用大嗓门一喊：“你也楞个早斗起来了呀（你也这么早就起床了呀）！”我一愣，笑着点了一下头，转而她又继续投入到其他的事情中去了。整个街道仿佛就在她转身的一瞬间从静止开始活动了，细微的阳光斜射进来，温暖了整本书，金色的面积慢慢扩大，不断向屋子里、向街上钻去，整条街的经脉被打通了般，喧闹声渐大。等我再回到书本上时，也无法集中精力了。现在回想起那一幕，就不禁联想到林黛玉进贾府时王熙凤的出场，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她的名字我已记不得了，只记得一直管她叫七妹阿姨。她是地道的重庆人，豪爽、热情、霸气，走起路来风风火火，做起事来一气呵成，是个能干的女人，让人敬佩的女人。我们的家隔着马路斜对着。不过当时的街比较窄小，街坊的距离都不太远，再加上我爸爸常年不在家的缘故，大家都比较照顾我们母女，时常会叫我们一起去吃饭，所以彼此关系比较密切。我的性子比较野，正好这条街的孩子够多，年龄相差也不大，大都可以玩在一起。我们曾经一窝蜂地跑到邮局的信箱里塞一些写了乱七八糟文字的还不贴邮票的明信片，写完一张就跑上去寄，然后又回来写下一张，再跑上去······我们还会跑到政府旁边的广场学那些人跳舞，或者是躲在某个角落玩着捉迷藏。但是她总能以任何形式融入我们当中：不知从哪儿找到长绳，晚饭后站在门口一呼‘跳绳了哟！’不光是孩子们还包括大人，都纷纷出来了；她哪怕就是在门口不张扬地踢着毽子，也会不断地吸引着大家过去，去挑战她，往往也赢不了她，无论是在样式上还是数量上。她就像是一个闪光点，在黑暗中的我们都向她靠近，包围着她。她带来的光明，好似具有唤醒生命的魔力，让人迷恋，至今怀念。“呼呼呼——”又是一轮结束。整条街的人仿佛都有一个共同的爱好：麻将。经过多年的“艺术”熏陶的我，就是一个例子，更别说七妹阿姨了。2008年5月12日14时28分4秒，麻将馆里出现了强烈的震动。七妹阿姨当时和我妈妈在一张麻将桌上，她本来还观察着牌的走势的头猛地抬起，眉微挑，雄鹰班锐利的眼神扫过全场，像是在巡查又像是在思考。最后，她大嗓门一吼：“不对头，勒（这）个地在抖！”说完，就叫大家赶快跑了出去。不过还好，并没有发生房屋倒塌的事故，只是虚惊一场。于是，她又招呼着大家回到了麻将桌上。不知是不是防险意识淡薄的原因，大家都默契地当做事情没有发生一般，麻将馆又恢复了运作。便让我以为，除了天塌下来，他们都不会离开那张桌子的。但是后来，我妈妈还是离开了那张桌子，天也并没有塌下来。今年暑假，我去新街婆婆家玩了几天，期间听闻镇上的变化很大，政府和派出所都搬到新街的大楼里了，连七妹阿姨也在新街开了一家饭馆。所以在要走的当天早上我去看了看。由于常年住校，作息时间受到了影响，我7点就醒了。我家住5楼，从窗户里正好可以看见对面楼下饭馆的招牌，其他的都被人行道上的树给挡住了。怀着激动与期待，我下了楼，望着对面的饭馆，有点害羞，在想象着他们热情欢迎我的场面。新街宽宽的马路给人一种疏远感，就像一条时间长河，河中流淌着的都是童年的回忆，回忆越多，马路越宽。我走进饭馆，空荡荡的，打量了一下，空间还挺大的。我往里走，只看见了一个背影，我一下子就认出来了：“七妹姎姎（阿姨）！”她淡淡地转过身来，招呼了我一声，让我先坐，然后又转回去继续洗碗，我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不知言语。我恍了一下，等反应过来，七妹阿姨的碗已经洗完了，她的效率仍旧那么高。随即她又坐到了一张餐桌旁，我跟了过去，坐到她身边。我给她讲了我回来的缘故，她听得很认真，但是眼神还没来得及停留在我身上便又移开了，手里也在不停地剥着炒菜要用的大蒜。这便是我认识的七妹阿姨，但又不是我这记忆中的七妹阿姨了。我连她的眉眼都没来得及粗略地看她便又忙其他的去了。那一瞬间，我发现自己的到来是多余的，同时还伴有深深的失望。我原本以为，我会老在那条街上。直到后来，我上了初中，搬到了新街，因为房子装修好没多久，不能常住，所以我还是有机会回去的。初二之后，妈妈开始工作了，我也开始了寄宿生活。读高中时，我又搬到了一个更远的地方。从此我与老街的关系就套上了一层生疏，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以稀客的身份回到老街，也没想到时间这个魔鬼把情分扯了个稀碎。而我，也不会像小时候一样再和她一起做游戏了，不是不想，是条件不允许：我没了那时的活泼，她也没了那时的热情。那童年的美好回忆，没来得及跟上我的脚步，落在了窄窄的街巷里。可惜巷子还在，走了里面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