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事 | 雷都不打吃饭人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3-05-10 14:56:27

关注我,你的眼睛会怀孕
回忆
儿时的记忆总是脑海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仔细品味,也许,只有自己能懂那份快乐。

 在传统里,中国人的人生等于“衣、食、住、行”。

 衣虽然排在人生四目标之首,在老百姓眼里,却有另外的说法 :“雷都不打吃饭人”、“催工不催食”。在过去的统治阶级那里也是忽略“衣”这一第一目标的,因为他们需要人们以食为天,他们抓住了供养生命食不可缺的这一本质。当然作为人类最小且最卑微的统治阶层(父母)的人生追求里面,仍然是把喂食作为自己的第一要务来铺张家庭生活的。细想起来,生命的全部肯定不是身体,但身体一定是生命的底座,如此看去最能影响生命质量的东西当然是非食物莫属了。

 小时候,我一直处在食不果腹,衣难蔽体的境况中,我非常想通过学习来改变自己恶劣的生存环境。除了学习以外,我做过很多大人看来错误的事情。父母奉行“黄金棍下出好人”的传统育人理念,所以那个时候,每当面临父母教训的大棒时,我总是往灶房里跑,以此来唤醒父母对“雷都不打吃饭人”的觉悟。尽管多数时候,父母都会穷追不舍赶到黑咕隆咚的老灶房 ,从那些阴暗的旮旯里像在洞穴中拔出顽蛇般将我扒拉到院子里的土坝中,示众性地棒打、怒斥加罚跪,一方面杀鸡给猴看,一方面向邻里展示家教的严酷。在那个只有吃饭时才能聚拢家人的时代里,父母常沿袭“堂前教子、枕边教妻”的育人传统 ,也只有这个时候,父母才会遵循“雷都不打吃饭人” 这一约定俗成的信条,所以每当自己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严重错误,就会想尽办法拖延手上并不耗时的活计,盼望着吃饭时间的来临,如若吃饭时,我的错误没有被父母发现,心里就十分忐忑不安,总希望这一顿饭没完没了地吃下去,等待着父母在饭桌上发现自己的错误,并以说教的方式消解我的错误中孕育着的皮肉之苦。

       那是上个世纪 70 年代中叶,因为连续3 天晚上都在追看露天电影《平原游击队》,我对李向阳手中的驳壳枪着迷得夜不能寐,总想仿制一把驳壳枪别在腰杆上,在村里的孩子中像李向阳一般威武威武。有一天,我终于在一个叫湾田的秧田埂上发现一生产队的喷雾器,也不知为什么突然灵感闪现,想用喷雾器上面那断铜管来做驳壳枪的枪管。所以就不顾一切地取下了铜管并分成三段,自己留一段后另外两段发给了要好的两个小伙伴。其中一个小伙伴用铜管做成了气筒枪,他将作业本纸放在嘴里嚼成具有伸缩性的弹丸,灌入铜管中,用一根缠上破布的细竹棍插入铜管激发纸质弹丸,并将一小伙伴眼睛打伤,事情就这样败露了。生产队长召开了大会,这在当时可是“破坏生产罪”呀,我作为一个“地、富、反、坏、右”的子女,更是重罪难逃,直接株连到父母。那天晚上我的父母在生产队的大会上遭到了无情的批斗并被扣罚了公分。我像一只惊恐万状的老鼠,一头钻入猪圈旁边那堆包谷壳里,如处冰窟窿中,全身颤抖不止。两天以后的午饭时分,我被人意外找到,当即就被抓到饭桌前,父亲铁青着脸,拉开了要教训我的架势。也许是母亲心疼我怕得不像人形的缘故吧,她对着全家人说 :“先吃饭吧,雷都不打吃饭人”。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在弥天大罪中享受到“雷都不打吃饭人”的无尽优待。想起当时那个情景,我只有被活活肢解才能平复父亲心中的怒火,但我至今还保持着完好的身躯,完全得益于“雷都不打吃饭人”这一万能的传统禁忌,或者说得益于母亲在恰当的时刻和恰当的地点为我找到了恰当的借口,使我得到了宽恕。

在人世间,许多脆弱的生命,因一个细微事件不经意的发生就草草地残缺或凋零了,所以我们应该敬畏给我们生命带来安全或幸福的细节,哪怕是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一句话,比如“雷都不打吃饭人”。

杨见
本刊特约作家
苗族,上世纪80年代末开始写诗,作品发表在《星星诗刊》《民族作家》《诗歌月刊》《芙蓉》《中国诗人》《红岩》《四川文学》《青年文学》《佛山文艺》《国家人文地理》等数十家刊物上。有诗歌入选国内多种诗歌选本及多种诗歌网站、网刊。自印有诗集《五种声音》《沙雕》《远走》《鸟一样飞走》四部。有诗集《火症》出版。著有长诗《毒蛇》《阿茅村》《火症》《情荒》。2002年获重庆市首届少数民族文学(诗歌)奖,2008年获重庆市首批表彰的“青年文化人才” 称号。现为某报社摄影记者。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



 重庆美食∣山城美食生活第一刊


发表
26906人 签到看排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