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水中学状元楼拆除十四年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3-05-10 14:56:27

公元2002年,有几个大事件。


一是韩日世界杯,中国男足首次进入世界杯决赛,助推巴西成就五冠王;;三是Google成为全球第一搜索引擎;四是我的中学生涯宣告结束;五是彭水中学状元楼被拆除。




据说,在那个炎热的2002年夏天,彭水中学领导层就是否拆除状元楼进行了激烈讨论。支持者认为,状元楼年久失修,有安全隐患;设施简陋,隔音效果差,不利于授课与学习;每年需要高昂的维修费;由于状元楼的存在,导致小操场格局太小,与旁边的应田图书馆和行政大楼格格不入。


支持者往往都是实用主义者,功能主义者。


反对者认为:状元楼有半个世纪的历史,从1952年到2002年,见证了民族复兴的历史,覆盖了彭水中学的发展史,已上升为某种文化符号。拆之并不能使彭中更现代,存之,能使中学充满历史况味。


最终,实用主义者占了上风。于是,在2002年那个肃杀的夏日,这座摩围山下、乌江岸边伫立半个世纪的状元楼,在几辆挖掘机的围攻中,轰然倒塌,倒塌了一地的青砖灰瓦,倒塌了一地的历史尘埃。


 

状元楼



 彭水中学状元楼始建于1952年,楼身采取纯复古风,青砖红砖相间、黑瓦白瓦映衬,四周绿树掩映,古色古香。建筑内分两层,楼上四间、楼下四间,以红木楼梯曲折相连,下有两三平米狭窄办公室,供授课老师中途休憩。每有上下课铃声响起,则听闻楼梯间木板轰鸣,如过万马千军,渐趋宁静,须臾,传来老师们抑扬顿挫的教书声。

 

状元楼八间教室皆古朴简陋,红灰色木质楼板铺就,因岁月沉淀,风吹日晒,早已卷边凸凹不平。室内木质课桌,刀痕累累,一幅幅都是蒙克的抽象画。教室外过道狭窄,墙面粗糙脆弱,连像样的名人语录也无法张贴。犹记得,老师们将中外名人的演讲稿贴于楼道间,白底黑字,引学生们竞相观瞻。


在这座破旧陈腐的建筑物里,我的个性十足的恩师们竞相登场:



杨国庆唠叨A-B-C-D,时态问题总强调;彭跃奎浅吟之乎者也,家国情怀须眉间;邓东生怒涂几何阴影,三角尺板展霸气;庹冬梅低唱宋元明清,秦娥蹙眉惹人怜;冯秀干畅谈南北经纬,资源匮乏要从容;张泽普笑谈费黑马列,重塑俺的价值观。




状元楼一度被外界视为彭水中学的镇山之宝,就连社会上的小霸王也从不进状元楼闹事。或许他们认为,在一所古色古香的建筑里打架斗殴,是格格不入的,是缺乏主流气质的表现。当他们盘旋在彭水中学外围,听到从状元楼传来的朗朗读书声,即便是最酷炫凶狠的外表,布满横肉的纹身,滴答溅血的钢管,都无法隐藏内心的极度失落。他们知道,这一生,已与状元楼所代表的精英文化,主流价值,擦肩而过。

 

作为2002级毕业生是幸运的,因为那是彭水中学最好的年代。那是新老建筑兼容并包的时代,是新老教师百花齐放的时代。我们有最古朴的建筑状元楼,有最伟大的校长淳世华。他们一个代表彭水中学艰苦创业之精神,一个代表彭水中学文明之薪火传承。而今,一个归隐,一个消隐。

 

2004年——状元楼轰然倒塌后的第三年,彭水中学升级为重庆市重点中学。




 

时常,幻想在睡梦中醒来,正是慵懒的阳光午后,18岁的我伫立在斑驳的状元楼教室窗边,远远听着田径场足球运动员的大力抽射,苗家妹子们惊艳的尖叫如发情的猫;


时常幻想自己在睡梦中醒来,外形和成绩都是年级第一,可以让高三七班那些漂亮清纯的女孩子们,经过我的窗边,来到我的桌前,对着我吹哨撩拨;



时常幻想在睡梦中醒来,站在状元楼的古树墙角边,尚未老去的父亲,提着公文包,带着母亲煮的土鸡蛋来看我,父子俩轻声对话,我问起故乡母亲的消息......

 

即便是2015年最盛大的90年庆典,也挽回不了我那年那刻的性幻想和对状元楼的终极回忆。我的2002,已随状元楼一起埋葬。


2016年8月,状元楼拆除14年,以为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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