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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咔嚓。
钥匙碰到锁芯的刹那，感觉到一个反弹的阻力，我稍微用力一拧，门开了。
我把书包用力地扔在了书架旁边的地上，好像把书包砸在了我们主管脸上一样，心理有那么刹那的发泄感。
“去他妈的！”
整个人瘫在沙发上，眼睛疲惫地闭了下来。上下眼皮把整个世界包裹成了黑色。
我应该去买一件葛优同款的T恤吧！
然后脑子里不断的画面，像老旧的电影播放机在播放，白天，把文案提交给领导的时候，被领导骂得狗血喷头。从来没想过，领导真的会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把那一叠文件扔在了我脸上。
我低着头，咬牙切齿地，恨不得有把刀，把这傻逼领导捅死。刹那之后，我又低下头，捡起地上的文件，不停地点头，像小鸡啄米一样，转身出了领导办公室。
中午吃饭，看到暗恋的同事和别的男生谈笑风生，却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不想被他们谈笑的样子撞见，转身改了方向，走进了旁边的罗森店铺。秋风起了，一阵微凉，推门刹那，罗森柜台上那难吃的关东煮，上面冒着微醺的水汽，竟然也好像有了什么魔力似的。
拿了纸盒子，点了几串关东煮，拿到了二楼的就餐区，一个人吃着。
脑子里想着喜欢的姑娘时，她的笑，她和那个男同事推搡着，他们的面目仿佛……电视信号不好一样，起了雪花斑点……发出兹兹的声音。
我睁眼，是的，我的电视真的发出了兹兹的声音。我想起身去拍电视机一下，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电视里的新闻画面，好像和上个月，和去年播放的一模一样。去年好像也开了什么大会，哪里又发生了，国民生产总值和汇率持续上涨……
我有点忘了时间，今天是什么时候？好像电视是一个可以打开异世界的大门，能把时间、空间和记忆都吸进去，只要你摁一下按钮，你的人生就可以跳转到另外一个频道。比起苦逼地工作，努力地挣钱，被领导甩文件，试图爬上一个新的社会阶层要容易太多。
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整个人一激灵，不对，家里有什么东西不对。
我站起身来，四处逡巡着。到底哪里不对？总想找出些蛛丝马迹来。
书架上的书，变得更整齐了；已经半年没洗澡的猫，突然从我脚下蹿出，它尾巴扫到我的腿，毛竟然那么蓬松；厨房里的碗也摆弄整齐了，我的牙刷也……
我冲进卧室，竟然，卧室也被收拾了……
2
是谁？
我脑子里不断的搜索着可能有我家钥匙的人。
物管？房东？前女友？上次我把钥匙忘在家里，打电话叫来帮忙开锁的胖师傅？
这个人到底有什么企图？
我跑到物管办公室，给房东打电话，他们都否认了。难道是前女友？她回心转意了？翻开电话通讯录，犹豫了好久，打开了微博，翻开她微博的页面，她很幸福，似乎没必要打这个电话了。难道是开锁的胖师傅？可是没存他号码，而且也说不通啊。一个两眼无神，眼睛里没有生活的人，怎么会干出收拾房间的事，而且和我非亲非故，想必每天他的生活都是在和老婆的斗争中度过的吧，谁扫地、谁洗碗、谁晾衣服……
到底是谁？
我陷入狂躁之中，此时猫莫名地叫唤，我大吼了一声“别叫”，猫恨恨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走开了。
我坐在沙发里，电视剧还在絮叨着新闻。不管发生了什么，电视机里主持人的养子，都像是提线木偶，普通话、表情、衣着、说着的内容，都那么“标准”，永远不会出错，永远不会有意外。
门嘎吱地一声轻响。
我才注意到刚从物管办公室回来，忘记把门带上。我起身准备去关门的时候，看到门外一个人在门外偷窥屋子里的一切。
是谁？一定就是这个人。像变态杀人狂似的，犯罪之后重回犯罪现场，炫耀自己的一项杰作。收拾房间的一定就是这个戴着仿佛京剧脸谱般的面具的人。走廊里，黑漆漆的，那个面具仿佛有些眼熟。在我思索的那一秒，他瞬间消失在大门的一侧。我立即追了出去。
那个人没有坐电梯，而是从楼梯跑了下去。
蹬蹬蹬。
黑漆漆的楼道，他竟然跑得那么快，一步也没有踩空。我感觉我要追不上他了。我仍然保持着速度，绕来绕去，有种眩晕想吐的感觉。当冲出一楼的刹那，太阳光线和楼道的黑暗形成强烈的反差，有那么一秒，竟然眼盲了，什么也看不见，一片空白，和我的白衬衣，以及空荡荡的脑子一样。
追出小区，那个人仍然在目光所及处。
我拼命往前跑，汗水从胸前的位置浸透了衬衣，白衬衣被浸湿的地方变得有些透明。而前面那个人的背影看这异常熟悉，却又感觉很陌生。这个人是谁？一定是我认识的人。他好像不知道累似的，一直保持在我五十米开外的地方，有时候我觉得他又在嘲讽我，看我跑不动了，他也停下来，回过头看我，甚至站在那里等我。这让我有些恼火。
我双手撑着膝盖，像一头被太阳榨干的老牛，鼻子喷着热气，仿佛要烧起来似的。
他跑进一个长长的隧道，黑漆漆的。重庆这样的立交桥、隧道还蛮多的。我也跟了进去。才发现，隧道太黑，他的黑衣服仿佛保护色一样消失在里面。而我的白衬衣却像一盏灯，照亮了自己空无的内心。
3
隧道里一片漆黑。
奇怪，怎么一辆车也没有？！当我回头，才发现，我进来的隧道口也消失不见了。前后望不到头，浓稠的黑暗仿佛暗流汹涌的江水，让人感到恐慌和窒息。我感觉我要溺死在这黑暗里了。
一个脚步声响起。
别是传说里要割人器官的犯罪组织啊！我身体那么弱，别伤害我……我心里打着鼓。
一阵灯光从我头顶投射下来，我本能地伸手捂住眼睛。光圈的边缘，那个男人站在那里。这是我和他最近的时候，我们之间有着不到10米的距离。
兴许，我扑过去，能够摘掉他脸上的面具。可是，他手里有刀吧。
我强装正定，声音却出卖了我：“你是谁？”
仿佛一条狗，拼命摇摆的尾巴早就出卖了它的内心。
他开口说话了。这声音似乎听着也有些耳熟。
“啧啧啧。你看你。多弱啊！这跑四公里，整个人都快站不住了。这可是你以前刚开始跑步的数据啊。”他在黑暗里摇了摇头。
“我跑不动管你什么事？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我感觉我嘴唇都在颤抖，抿了抿嘴，喘着粗气。
“你看你，太让我失望了。我以为你会像柯南一样，进门就发现家里的变化。没想到你进门，打开电视，就摊在了沙发上。你以为你是葛优啊！电视里一成不变的新闻，你一成不变的生活，不，你的生活变了，变得一团糟，这种糟糕倒是一成不变很久了。整个人多么苍白，别人白得健康，你白得像大病了一场。精神萎靡，工作也跟着邋遢，不是你不会追求喜欢的姑娘，而是你自己都知道自己垃圾，根本不敢好好地迈出那一步。你想想以前的你，多么阳光灿烂，现在呢？三天没剃胡子了，赃衣篓里的衣服洗了两桶洗衣机，灶台上的碗，是上周吃完泡面剩下的，里面的面汤都变味儿了，苍蝇在周围飞来飞去。尽管出门前你要整饬衣着，可你的骨子里，和你那凌乱的房间一模一样。”
他说着，我低下了头。想反击，却又找不到任何理由。
他一直在光圈周围徘徊着，训导着。
终于，他的手，缓慢地伸向了自己脸上的面具。
慢慢的，他把面具摘了下来。
啊——那个人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我吃惊的时候，他脸上露出诡谲的笑容。然后消失在黑暗里。
脸上一阵火辣辣的，我一怔，整个人神经抽搐似的弹了一下，原来猫在舔我的脸。我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家里依旧乱糟糟的。“一个好真实的梦！”
我挽起衣袖，把所有的脏衣服抱到了洗衣机里……
